我拿着兩頁打印好的報名單,隨便瀏覽了一遍,便覺得頭疼,還好選的是週六,分了上午場和下午場。
學弟學妹還給節目分了類別,同一個類型的集中到一個時間段表演,打分後公佈結果,由高到低通過篩選。
報名唱歌的人特別多,幾乎佔滿了一頁的紙。我朝主持人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接下來教室裏的音樂聲就沒停過,一首又一首。
最後出場的是江衡的樂隊,考慮到他們的設備實在不好搬動,我們決定到他們樂隊的訓練室。教室不是舞臺,用不上插線連接音箱,他們測試完各自手中的設備後,主唱就開口介紹音樂了。
“hello小夥伴們大家好~我們是一支新生的樂隊所以我們的樂隊名叫做還沒想好名字以後再說。”喬符恩表現得馳張有度,說話俏皮而不失可愛,嗓音似乎是與生俱來得好聽。
“我們都是第一次站上舞臺啊,好緊張好緊張,爲了紀念一下首次登場,這首歌的名字叫做《這是我一生中最勇敢的瞬間》,然後,然後,誒完了,我忘了要說什麼了,不如我們直接開始吧?”
“帥哥吉他手kk準備好了嗎?”
“美女鍵盤手阿令、小可愛貝斯手提子呢?”
“還有最最最帥的架子鼓阿衡?”
喬符恩每介紹一個成員,對方都以樂器聲迴應。
不得不承認,這是所有唱歌類選手中最會營造氛圍的一個節目。
還沒唱歌前,我耳邊聽到最多的就是討論江衡和喬符恩的竊竊私語。
江衡戴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幾乎遮蓋了半張臉,露出那優越的下頜線,坐在架子鼓後邊,我只能從空隙中看見隱約的身形。
音樂漸起,喬符恩握着被當做話筒的水杯開口了。
“我本打算去流浪,把所有的回望都交給夕陽,風是空港,雨是牧場……”
喬符恩的聲音似乎有一種魔力,把大家都帶進了歌詞裏的世界。
“明天週六,可以把我們一起出去玩,改成我們去約會嗎?”
歌裏突然出現的旁白,教室裏出現了小小的騷動,底下有人積極地迴應:“可以!”
我和沈雲斐相視一笑,能夠想象得出在晚會上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此時江衡的鼓聲加入,教室已經響起了尖叫。
我也被江衡吸引了視線,他手裏敲的鼓彷彿敲在了心上,跟着鼓點的節奏一起搏動。
“再見面就是永遠……”
江衡擡起了頭,和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覺,江衡好像也沒那麼可恨。
就像鄭述說的,他如今不過十五歲。我揪着上輩子的恩怨不放,是因爲我自己還沒走出來。
我雙手撐着下巴,懶懶地看着架子鼓的位置。然而之後收尾的音樂,江衡節奏出了點小問題。
其實我走神了沒能聽出來,我是瞄了一眼謝睿的評價才知道的,他跳breaking的人,對鼓點節奏比較敏感。
我爲了掩蓋自己的不專心,裝模作樣地寫上:後面幾秒鼓亂。
沈雲斐也跟着備註:後亂。
這江衡怎麼回事?我記得當初節目篩選,他們樂隊可出這種幺蛾子啊,而且是直接得了全場最高分,還收穫了第一批粉絲。
看完表演,我們衆人又回到最初的教室,當然,表演者在候場室,這一邊只有我們文娛部的成員,唱歌類節目全部表演結束,我們得評分,綜合考慮選出哪些通過哪些待定。
儘管有瑕疵,最終結果仍然是樂隊第一。
還沒將分數公佈出去,我手機的屏幕亮了,是喬符恩給我發的信息:學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出現了失誤,沒能完美地展現一個好節目。中午有空留一會兒嗎?我有些話想對學姐說。
我心生疑惑,喬符恩要找我?
沒及時回覆她,我吩咐着學弟學妹把評分拍下來發送到海選的羣,保證每一位選手都可以看到,公平公正公開。
“誒,去兩個人到隔壁候場室解說一下評分細則。”沈雲斐說着,把謝睿也推了出去,顯然是要他過去看看,不要出了差錯。
我擰開礦泉水,仰頭喝了一口,旋上蓋子,這纔不緊不慢地在聊天框輸入一個“好”字回覆了過去。
謝睿回來後,我們又繼續着下一個節目類型的海選。趕在十一點半結束了上午場,我挽着沈雲斐的手臂先一步出了教室。
“學姐!”樓梯口突然被人叫住,我回頭,喬符恩舉手向我和沈雲斐打了招呼。對哦,我都差點忘記喬符恩找我的事了。
沈雲斐幫我拿過沒喝完的礦泉水,邊下樓梯邊對我說:“那我先下去了啊。”
“對不起呀學姐,表演出了差錯。”喬符恩說話時帶着歉意的笑容,今天她綁了一束高馬尾,雙手交叉在背後,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青春與活力。
我自行慚愧,相比之下我披頭散髮,表情也永遠不可能像她一樣靈動。
“沒事,第一次在那麼多人面前演出嘛,難免會有一些小問題。”
就這一點兒事,用不着喬符恩親自私下來找我道歉吧?
我肚子空蕩蕩的,已經迫不及待想和沈雲斐衝進飯堂胡喫海塞,便不和她拐彎抹角:“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
喬符恩垂下了眼眸,支支吾吾道:“嗯……就是,江衡,嗯,他最近練習狀態不太好。”
這我就不明白了,成員怎麼樣需要和我彙報嗎?我等着她給我解答。
“他,好像比較在意學姐對他的看法,我也不知道學姐和江衡之間有過什麼矛盾,”喬符恩看着我,一鼓作氣全部說了出來,“就是希望學姐不要對他抱有偏見!”
喬符恩說完,一溜煙兒跑了,只留我一個人在陽臺。
我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解釋都沒地方解釋。只要江衡不往我跟前湊,我對他哪裏會有什麼偏見啊,重生回來後沒手刃了江衡都算我宰相肚裏能撐船了。
先前有鄭述替江衡說話,現在喬符恩也覺得江衡被我針對,怎麼,江衡是自帶主角光環呢還是拿了萬人迷的人設,非得這世界的所有人都喜歡他是吧?
下午場有舞蹈篩選,文娛部擁有的特權是:內部的節目可以直接通過不需要表演——有且只有一個。
我把這個特權給了謝睿,沒辦法,就算他表演了也無法完成舞蹈的完整度,齊舞部分缺了人。
工作結束後,謝睿把我拉到了一邊:“你真有辦法保證他們進來?”
我信誓旦旦地點頭:“你放心,把名字報給我,我加到贊助商申請裏邊。”
完全可以打着贊助商的幌子進來。
“還真有你的。”謝睿還真沒想到能這麼做,哭笑不得。
“怎麼了,很符合呀,他們沒出錢但出人了,親自出演節目,不也是贊助嗎?”
謝睿朝我豎起了大拇指:“還得是部長。”
我想了想,晚會唯一難辦的都解決了,其他更不是問題。男主持不夠我讓鄭述上,江衡的樂隊我可以救場,算是考慮周全了吧。
海選通過的後三週,我們進行了一排,回家後我翻出了塵封已久的貝斯,在網上扒出了他們歌曲的譜。
上輩子事發突然,僅有兩天的準備,我甚至犧牲了自己的上課時間去練習,只爲了能讓江衡對我刮目相看。
我憤憤不平地調節了琴頸,要不是和鄭述交換了條件……
我倒是樂意看他們首秀失敗的畫面。
等等……!我手上的動作一頓,小說裏似乎提到了這個回憶,是幫助江衡和喬符恩感情推進的情節。我本想着撒手不管,但這一世有重生的鄭述,要求我必須填補貝斯手的空缺。
所以還是在小說的框架之內?鄭述的重生是爲了抵抗我這個既是重生又是知道小說的人?
“撥亂反正”,無端的,這個詞出現在我腦海,而我就是那個“亂”。
回學校時,我帶上了自己的貝斯,只等他們找上門。
二排,我把場地安排在了演出現場,所有人都必須完完整整地來一遍,除了服裝和妝容欠缺,其他都是正式演出的要求。
燈光、音樂、話筒,全部到位,我將頭髮綁好,在後臺換上了水袖上衣。
獨舞要做到驚豔,大動作少不了,所以當我長袖一展,向後彎腰落地時,現場均是驚歎。
以最初的舞姿結束了整場獨舞,音樂停止後,我站起來,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鞠躬下臺。
“部長牛逼!!!”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空曠的場地都是他的迴音。
“啊啊啊沅澧你太棒了!”沈雲斐在臺下抱住了我,“我宣佈你就是第一!”
“我就說這場舞必須得是壓軸!”
是的,我搶了上輩子江衡樂隊的首秀,準確來說,我的獨舞才應該是“首”次表演。
鄭述看我的眼神帶了些探究,或許他不明白,上一世我怎麼會毅然決然地放棄這麼一個好節目,轉頭去幫了江衡。
是啊,別說他不理解,就連我自己也不懂。
我在後臺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將舞蹈服塞進書包裏,裏面的貝斯譜被壓得皺巴巴的。
我將紙張抽出來舒平了褶子,整齊地對好邊緣摺疊。其實我挺希望用不上的。
不想面對江衡,更不想推動小說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