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你來了?我來接你。”

    有個聲音不斷在沈魚的耳邊訴說着這一句話,沈魚想動動手臂,卻發現全身僵硬動彈不得,這是夢魘了?沈魚想張口說話,卻只覺得喉嚨火燒火燎一片疼痛,她用盡全身力氣,也只能說出一個破碎而沙啞的字:“水”。

    沈魚感覺到有人扶着她的背,把她推坐起來,她就勢靠着那人勉強起身,她感覺嘴脣上有冰涼的觸感,便張開嘴連喝了好幾口水。吞嚥的動作惹得她的喉嚨又如荊棘鞭笞般的疼痛,引得咳嗽不斷。

    身後那人不住輕拍着沈魚的後背,讓她略微不那麼難受,她便又渾身無力的癱倒在那人的懷中。

    沈魚微微張開眼睛,側頭看那身後的人,一張陌生男人的臉映入沈魚的眼簾。

    沈魚大驚,忙掙扎着從男人懷裏掙脫,心想她怎麼會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如此親密。推拒中,手腳無力的沈魚沒有推動男人,倒是讓自己險些摔下牀去,幸虧那男人反應靈敏又把沈魚撈了回來。

    沈魚眼看自己越掙扎反而與那男人距離越近,心中大亂,又想起自己是與父母同住的,便忍着嗓中疼痛,嘶啞的大聲呼喊:“媽,媽,救命。”

    沈媽媽聞聲,不多時便來到沈魚的房間,沈魚像得了救命稻草,忙向沈媽媽伸出手,帶着哭腔喊了聲“媽”。

    沈媽媽拉住沈魚的手,說:“小魚,你可算醒了,你燒的昏迷不醒三天三夜可把我和你爸嚇壞了。”

    沈魚挨着沈媽媽,用食指指着那個男人問:“他是誰?怎麼會在我房間?”

    “這是東河,他回來這幾天你都病着,你們又好多年沒見,難怪不認得。”沈媽媽回答。

    那叫東河的男人早已立在一旁,微笑看着沈魚,又對沈母說:“我過來的時候正巧沈魚醒了,您和沈老師都不在,我便給他喝了些水,沒想到嚇到小魚了。”

    沈母又與東河說了些什麼,沈魚完全置於狀況之外,她只覺得沈母說的話很奇怪,衣着也很奇怪,她穿着老式的衣褲,腳上還踩着一雙黑色的布鞋,以沈魚的瞭解,沈媽媽絕不可能這樣打扮。就連這個房間也很奇怪,這個房間絕不是她自己的房間,雖然乾淨整潔,幾件傢俱也很精緻,但是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沒有絲毫現代化的氣息,唯一稱得上電器的就只有房頂上的一盞電燈。

    最奇怪的是,那個叫東河的男人,沈魚回憶着自己昏睡前最後的記憶。

    昨天,加班了一週的社畜沈魚,只想在下班後看場電影好好的放鬆一下。春節檔的電影院人滿爲患,熱門的喜劇影片全部售罄,只有接近凌晨檔的一部虛構的戰爭片《雪原戰爭之長生橋》還有餘票,於是沈魚毫不猶豫的在自動售票機上點擊購買了影票。

    影片以百廢待興的明國與多國侵略聯軍,在雪域高原開展的強弱差距極大的保衛戰爲背景。雖然沒有什麼明星大腕的參演,但是製作還算宏大,戰爭場面很寫實,血肉橫飛,着實刺激觀衆的感官。影片內容主要描述了雪原戰爭時期“蛟龍”連隊爲炸燬敵軍要地長生橋而全體犧牲的英勇故事。雖然影片畫面很刺激,音效也很強大,但是架不住沈魚持續的疲憊,睏意漸漸襲來,沈魚終是在窩在舒服的沙發座上打起了瞌睡。

    一陣粗糲沙啞而撕心裂肺的吼聲,讓沈魚立刻清醒,沈魚睜開眼正看見屏幕上一位戰士被捲進敵軍坦克並且被碾壓拖拽,坦克左行碾過戰士的手臂,坦克右行碾過戰士的大腿,隨之是戰士悲慘的哀鳴,戰士轉過頭看向戰友,示意他開槍射擊引爆近旁的炸藥包。沈魚記得,這個戰士叫東河,是個狙擊手,只是影片中的一個配角,鏡頭並不多。影片給了東河一個大大的特寫,雖是滿臉灰塵,但仍掩飾不住高鼻深目,那目光裏有五分絕望三分希冀還有兩分的不捨眷戀。沈魚明明知道這只是個演員,他的眼神看向的是戰友、看向的是觀影的觀衆,但不知爲何就被這深深的目光定格在當場,好像這目光只是看向了她一人,那絕望那希冀那不捨那眷戀,彷彿都只爲她一人。鏡頭一轉,炸藥包已經被引爆,沈魚驚得忙捂起雙眼,但是熒幕上的一切又彷彿有着魔力般深深吸引着她,只得又驚又怕的張開指縫,看着熊熊烈火吞噬了那俊美又包含無數內容的雙眼,與坦克一起被炸成一片血霧,彌散在空氣中。

    影片繼續放映着,沈魚渾渾噩噩的看着影片放映至結束,片尾曲響起,影廳亮燈,沈魚才恍惚起身跟着觀衆離場。

    到了家,洗漱之後躺在牀上,沈魚想應該看一部喜氣洋洋的搞笑片,這大過年的真是自己找虐。迷迷糊糊睡去前,沈魚還想着明天是大年三十,得幫着媽媽包餃子。

    這一宿,沈魚睡得及不踏實,腦中佈滿光怪陸離的夢。一會兒是影片中東河臨死前的特寫;一會兒是東河穿着整齊乾淨的軍裝看向她;一會兒又是東河向沈魚伸出手,用磁性的嗓音說:“小魚,你來了?”

    最後,是沈魚站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中,環顧四周,遍地都是戰士的屍體,屍體的血液匯成小溪,沿着平原上的溝壑,彎彎延延的四散流淌。然後便聽到一陣尖銳的響聲來自天空,沈魚擡起頭,好像看到了飛機和一些散落的黑點,緊接着一聲巨響,裹挾着紅色的火焰和熱浪,向沈魚鋪面而來。一瞬間,沈魚感覺自己的臉頰,身體的皮膚以及每一根頭髮都在燃燒,然後便是內臟、血液都一起沸騰起來,沈魚想叫,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

    再然後,她便甦醒在這一匪夷所思的環境中,他面前這個叫東河的男人,不僅與影片中的狙擊手名字一樣,長相也是一摸一樣,因爲那雙一直縈繞在沈魚夢中的雙眼,沈魚是如何也不會弄錯的。

    沈魚只覺得頭疼欲裂,她想她一定是還沒睡醒,還在做夢,或者是病入膏肓了,於是又倒在了枕頭上,魂遊方外。她最後的意識,是聽見那個叫東河的男人對沈媽媽說“消炎藥拿來了",沈媽媽連說“快給小魚打上針。”

    沈魚只感覺男人高大的身影俯身貼近自己,便又進入黑甜的夢境。

    沈魚再次睜開眼,是被一陣霹靂巴拉的鞭炮聲吵醒的,沈魚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可市區都禁放好多年了,是誰膽子這麼大,還敢放鞭炮?

    沈媽媽看着沈魚醒了,趕忙摸了摸她的額頭,“哎呀,總算是降溫了!”

    沈爸爸聞聲也趕忙拿了杯溫水過來,沈魚就着沈爸爸的手喝了幾口水,才覺得嗓子沒那麼難受,“剛纔是誰放的鞭炮啊?”

    沈爸爸說:“是後堂的阿祿。”

    “誰?”沈魚滿臉問號。

    沈爸爸剛要回答,門口響起了幾聲敲門聲,緊接着厚厚的門簾被掀起,一個高大修長的藍衣身影走了進來。

    沈媽媽忙迎上去:“東河來了,快喝杯熱水暖暖,小魚也剛醒。”

    那個叫東河的男子忙看向了沈魚,有幾分靦腆的說道:“小魚醒了,有沒有好些?”

    沈魚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呆若木雞。

    沈媽媽看着只顧睜着大眼,呆頭呆腦不吱聲的沈魚,趕忙替她回話:“好多了,不太燒了,還是你拿來的消炎藥管用。”

    東河憨憨的笑了笑,“不燒了就好。”他又把手裏提的東西,往地上一放,“這是新領的炭火,趕緊給您二老拿來,我身上有寒氣,就不往屋裏去了。”說完又瞟了瞟牀上的沈魚,轉身就要掀簾子往外走。

    在當時,普通人家取暖多靠木柴,精煤炭可是個稀罕物。沈爸爸趕緊攔住東河:“這可不能收,你前天剛拿了豬肉來,哪能再要你的煤炭。”

    “豬肉是我爹媽讓拿來的,這煤炭是我孝敬您的,再說小魚還病着,用得着。”東河說。

    沈爸爸聽聞,滿臉笑意:“好,好,那我們就收下。你吃了餃子再走。”

    “不了,爹媽還在家等着呢,明天我再來給您二老拜年。”東河說完,轉身就出了門。

    沈爸爸沈媽媽連連誇獎東河,又對沈魚說:“小魚,趕緊好起來,別耽誤了初七辦喜事,東河都回來好幾天了。”

    “辦什麼喜事?”沈魚懵懵懂懂的問。

    “當然是你和東河的喜事了。”沈媽媽說完,就囑咐小魚再躺躺,便和沈爸爸去廚房忙活年夜飯了。

    沈魚大睜着眼睛,看着房頂,鬧中亂哄哄的,掐了自己好幾下,才確信這一切不是夢境。她深吸了幾口氣,冷靜了一下,腦子才漸漸清明。

    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她以爲這只是個夢,第二次醒來,她確信,她身處的世界已經不是自己原來生活的世界了。這裏的環境與《雪原戰爭之長生橋》所處的時代無異,還有那個叫東河的男人,更是這部影片裏的人物,這簡直是太瘋狂了。

    沈魚又看了看廚房裏忙碌的兩個身影,沈爸爸沈媽媽與現實世界沈魚的父母,除了衣着打扮,其餘簡直一摸一樣,連嘮叨她的語氣表情,都是沈魚熟悉的樣子。

    沈魚想,她這是穿越了?穿越到了電影裏?還帶着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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