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魚掐了一把東河腰側,推搡着他起身:“別鬧了,今天一大堆事呢,趕緊起牀。”

    出嫁前,沈媽媽就叮囑過沈魚,新婚第二日要早早起來,不能賴牀,要給公婆請安,不能讓人家覺得自己是個懶媳婦。

    沈魚洗漱之後,穿了一件嫩粉色的衣服,不同於昨日大紅的喜服,沒那麼扎眼。沈魚心想,這種顏色的衣服在現實世界中打死她都不敢穿,死亡芭比粉阿,幸虧現在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什麼都不顯得突乎。

    沈魚收拾妥當,與東河來到正堂,韓老爹與韓母也已經在上位端坐。沈魚趕緊端了茶杯向二老敬茶。韓老爹與韓母滿臉堆喜,掩不住的高興。韓老爹連連誇讚沈魚懂事,韓母還掏出了一個銀鐲子給沈魚帶到手腕上。

    沈魚又向東河的大哥北河和大嫂落芬敬茶。北河的身體不大好,據說是因爲當年鬧土匪,身上捱了一刀傷了內臟。那日隨韓老爹與東河去沈家拜訪的時候,沈魚沒有多加留意,這時再看北河的面色青裏透黃,時不時還咳嗽幾下,因此性子也沉默寡言,接過沈魚的茶也只是面上客氣,卻也不多說什麼。

    大嫂落芬更是直接過茶水,一聲不吭,只看着沈魚笑,沈魚後來才知道,落芬是個啞女,只能聽不能說。落芬生性勤勞,北河不能做重務,多年來韓家大小事情也都是靠她操持。落芬雖然口不能言,但一雙大眼睛晶亮靈動,彷彿能代替她的口舌說話一樣。

    北河與落芬這兩口子,一個不能說話,一個不想說話,確生出了一隻黃鶯般整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女兒。沈魚認得,這便是昨天給她送飯的女孩阿祥,她那雙神似落芬的眼睛,更透着天真爛漫。

    阿祥圍着沈魚,一會而摸摸她的衣服,一會兒摸摸她的髮髻,嘴裏不停的說:“小嬸嬸真是好看,以後真的就住我家不走了,是不是?我以後天天可以和你一起玩,是不是?我以後嫁人也要穿小嬸嬸這樣的衣服,梳這樣的頭髮。”

    “真是不害臊!”韓母伸出巴掌,佯裝要打阿祥,阿祥身子靈巧,一扭身就躲過了。

    “奶奶,今天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打我。”阿祥撒嬌的對韓母說,惹得全家一陣笑聲。

    阿祥還有個弟弟,叫韓福之,小名阿福,才兩三歲的年紀,長得虎頭虎腦,被落芬抱在懷裏,也奶聲奶氣的叫沈魚“小嬸嬸”,沈魚見他可愛,忍不住伸手逗逗他,他便要往沈魚腿上爬,大家連連說“阿福喜歡這個漂亮的小嬸嬸。”

    早飯過後,東河便帶着沈魚出門拜訪親戚。沈家屯半個村都姓韓,多少都與東河沾親代故,東河只挑了親近的走動。每到一家,沈魚這個新婦都要被誇讚一番,這些話也不完全都是奉承。一是因爲東河現在的身份,昨日婚宴不說鎮長村長出席,縣裏都派了人過來,足足的風光、氣派;二是沈魚確實優秀,在鎮裏讀了高中,也算是沈家屯讀書最多的女孩了,長得又是眉清目秀,自然招人喜歡。

    到了下午,沈魚臉都笑僵了,東河對她說:“再堅持一下,還有最後一家,去過安大哥家,就結束了。”東河頓了頓,接着說:“也是阿祿家。”

    沈魚有些尷尬,畢竟阿祿是要帶她私奔的人,算來也是這真身的前男友。

    進了安大哥家門,自是一番寒暄客氣,東河輩分高,家裏的幾個孩子都過來稱東河與沈魚“東二叔、東二嬸。”唯獨不見阿祿,聽旁人說:“阿祿前幾日也沒跟他爹媽說一聲,就把家裏耕地的大牲口偷偷拿到集市上賣了,賣了也就賣了,還是賤賣,比市價低了不少錢呢。他爹知道了,哪輕饒的了他,把他臭揍了一頓,他這會兒哪敢往這裏湊。”

    正說着,阿祿就提拉着鞋走了進來,往門上歪歪一靠,眼眶和嘴角烏青一片,顯然是被揍得不輕。

    看見阿祿出現,衆人都說讓阿祿趕快叫“東二叔和東二嬸”。

    “東二嬸?我敢叫,她敢答應嗎?他以前可是都叫我阿祿哥哥的。”阿祿冷冷的看着沈魚說道,末了還挑釁的向東河挑了挑眉。

    阿祿的爹看他如此放肆,舉起桌上的茶壺就要向他擲去,忙被衆人攔下勸道:“都是一起長大的孩子,沒個大小,以後懂事就好了。”

    東河表面不動聲色,手卻握成了拳。

    阿祿被衆人推搡着,不情不願的在屋裏找了個角落蹲下,只不住的往沈魚看。

    沈魚感覺十分不自在,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尷尬的環境,只是東河一直被親戚拉着問東問西脫不開身,好像是誰家的孩子準備入伍,讓東河給說說經驗。

    沈魚坐了許久,有些腹痛,便要去方便,東河看了看阿祿呆着的角落,便讓一個女眷陪着沈魚去如廁。

    到了這裏,讓沈魚最不適應的就是衛生問題。村子裏並不是每家都有廁所的,有些幾家共用一個旱廁,修在屋外。沈魚如廁之後,發現來了月經,怪不得小腹一直隱隱作痛。陪着沈魚來的女眷,被鄰居叫去幫忙,便給沈魚指了指前面不遠的院子,讓沈魚自己回去。

    沈魚沒走幾步,便被人捂住嘴巴,扯進一間柴房。沈魚驚恐的看着阿祿關上了柴房的門,插上門閂,頓時屋內光線昏暗。

    沈魚看着站在陰影裏的阿祿,心內忐忑,便對他道:“你這是幹什麼?快把門打開,不然我要叫人了!”

    “你怕我?”阿祿聲音中透着失望,還有一絲憤怒。

    “我只是怕被人看到我們同處一室,惹人非議。”沈魚道。

    “惹人非議?你和我一起爬樹捉蟲怎麼不怕惹人非議?你和我從小一起同吃同住怎麼不怕惹人非議?你半夜偷跑出來和我一起下河游泳,怎麼不怕惹人非議!?”阿祿語氣中怒意更甚,不自覺的往前邁了一步。

    沈魚見阿祿靠近,便緊跟着退了一步道:“小孩子在一玩玩鬧鬧很正常,但是我現在已經嫁人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樣。”

    “對呀,你嫁人了,你嫁給了韓東河,但是,你本來可以不用嫁給他的。”阿祿又向前邁了一步,繼續道:“是你和我說,你不想嫁給韓東河,是你讓我帶你走的。”

    “阿祿,不管我之前和你說過什麼,但是我現在已經嫁給韓東河了,之前的事情你就都忘了吧。”沈魚心道,看來原主是真心的要和阿祿私奔,在他眼裏,現在的沈魚已經是個負心女了。

    “你知不知道,那天在集市,我賣了家裏的牛,籌措好了錢,我們是可以遠走高飛的。”阿祿神色黯淡,但好似又想到什麼便又打起了精神:“你那天不肯和我走,一定是因爲韓東河追來了,如果他沒有來,我們現在早就自由自在的在一起了,是不是?”

    沈魚還沒來得及否認,阿祿又說:“這些天我一直沒找到找機會帶你走,我又被我爹打傷了,不如我們現在走吧,你看,賣牛的錢我還留了一小半,就知道能派上用場。”說完,阿祿從懷裏掏出幾張錢幣。

    沈魚連忙拒絕:“阿祿,我再和你說一遍,我已經嫁人了,不可能和你走的。”

    阿祿舉着錢幣的手停在半空,怔愣了一下,道:“一定是韓東河逼你是不是,小魚你別怕,我們遠走高飛之後,他絕對找不到我們。”

    沈魚氣急,心道這阿祿怎麼聽不懂人說話,她現在怎麼可能離開東河,她還要拯救東河於那場危難之中,她還要回到現實的世界中去,怎麼可能跟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私奔,得把話說絕,徹底斷了他的念想纔行。

    沈魚便厲聲對阿祿說:“阿祿,你聽好了。我和東河已經是夫妻,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我丈夫的事情。至於我們以前小時候開玩笑的話,也請你不要當真。我不久就要隨軍了,你還是忘了我吧。”

    阿祿聽到沈魚的話,氣急敗壞的抓住沈魚的雙臂道:“原來你看上的是隨軍的待遇,原來你也是愛慕虛榮的女人!”

    沈魚退無可退,便想着把話說絕了也好,省的日後麻煩,便故意說:“我就是看上隨軍待遇了,他能給我的安穩生活,你給不了我。”

    阿祿抓着沈魚雙臂的手像鐵鉗一般,激動而又沮喪的說:“沈魚,你是不是以爲,平時我嘻嘻哈哈就不會傷心,所以你才這麼傷害我。”

    沈魚看着阿祿忽然委屈的神情,不由的心軟,他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便安慰道:“等過幾年,你有了安生立命的本事,自然不缺好女孩。”

    “我不要別人,只要你!”阿祿聽了沈魚的話,受了刺激般收緊手臂,把沈魚摟抱在懷中:“你說過的那些話你可以不認,但是我聽過的那些話卻永遠不會忘。沈魚,我只要你!”

    沈魚掙扎着想要掙脫阿祿的桎梏,卻無濟於事。明明身量差不多的少男少女,力量卻如此懸殊。沈魚不由的提高了幾分聲音:“阿祿,你放開我!”

    沈魚剛說完,柴房的木門便被人一腳踹開,轟然倒地,阿祿也被人拎着脖領子摔倒一邊,緊接着臉上捱了四五個嘴巴,本來就沒痊癒的臉上又掛了彩。

    東河扇完阿祿嘴巴,冷酷的對他說:“你記住,沈魚永遠是我的妻子。如果你再敢對你二嬸不敬,我就崩了你。”

    說完,轉身拉着沈魚的手,走了出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