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最角落,前面有兩個人蹲着,嘴裏叼着煙。走上前,顧西西看着滿地的菸頭,想着估計等了挺久的。
“抱歉,家裏有事來晚了。”顧西西擠出一個微笑。
蹲在地上的一個寸頭彈了彈手裏的菸灰,起身一把攬住顧西西的肩膀:“嗨,你什麼情況哥不知道晚了就晚了唄,哥幾個等着就是了。”
寸頭叫洛南,這條街算是比較活躍的混混,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顧西西只覺得這人滿身都是刺。但是不打不相識,偶然的一次機會,讓他們彷彿是相見恨晚。
洛南打架很兇,打的毛了,身邊能撿到什麼東西,就拿什麼東西往人腦袋上掄。這一點跟顧西西很像,但是顧西西打的可能更兇一點如果邊上沒人攔着,可能會出人命。
顧西西無奈聳聳肩:“等着唄,反正沒賞錢。”
“嘛呀!二哥,你這話說的可就不成好了,咱們又不圖你錢不是”一旁的周正用鞋子碾滅了菸頭,起身兩手插兜,吊兒郎當的。
周正跟着洛南混的,自然喊洛南一聲大哥,顧西西跟洛南拜了把子,又比洛南小,自然也是叫了二哥。
“開玩笑的,南哥,我求你幫忙的事”顧西西隨口糊弄,眼看着時間過去五分鐘了,得步入正題。
“幫你問過了,大鷹那兒要人,晚上你九點過去,幹到十二點就行。一個小時按着十五算,一晚上四十五,算划算了。”洛南說。
大鷹本名叫孟衛國,因爲嫌棄本名,大家都叫他大鷹。大鷹比洛南高一頭,有頭有臉的真大哥,還開了一間賭場一間檯球室。人脈廣的很,不然人家也沒能力在這條街立足。
一開始聽說顧西西只有十五歲的時候,大鷹是不可能收的。賭場經常會有因爲失意鬧事的人,免不了有肢體衝突,十五歲的小毛孩子想來賭場幹
然而洛南嘴皮子溜,誇着顧西西打架如何如何猛做人如何如何厚道,說的大鷹都有點心動了。
最後大鷹還是鬆了口,讓他把人帶過來試一試,試用期間出了意外,概不負責。
不用想洛南就給應了下來,和顧西西認識的這段時間裏,也算對他有個瞭解。
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也不回,有本事比一次誰頭硬。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也挺符合顧西西這個年紀的,但是真本事也確實是有,洛南倒也沒亂吹。
“什麼時候去”顧西西問。
“看你,你今晚有空今晚就可以過去。就在新街最裏邊的巷口進去,就按摩店邊上那個,挺容易找的。”洛南說。
“行,我今晚把我弟哄睡着了就去。”顧西西拍拍洛南的肩膀:“謝了南哥,欠你個人情。”
“哪兒的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啥困難跟哥說唄能幫的我都幫,不能幫的咱想辦法也能幫!”洛南大氣的說。
顧西西也不推脫,點點頭看了看時間,只有一分鐘了:“行,就這樣,我先回去了,一會我弟該着急了。
洛南苦笑:“你這是養弟弟呢還是奶孩子。”
顧西西轉身就走,衝着身後揮了揮手:“我弟可不就是小孩子嗎先走了。”
出了爛尾樓,顧西西顧不上買鹽的事,一路跑回了家,回到房間,顧北鳴還在寫練習題。
“哥,回來了”顧北鳴放下筆起身,雙手張開就直接掛在了顧西西身上。
顧北鳴比顧西西矮了半個頭,只得彎腰配合防止顧北鳴摔着:“回來了,你看,我說了不會去很久的。”顧西西兩隻手拖着顧北鳴的後背,輕輕拍着。
“晚了四十六秒,四捨五入一分鐘。”顧北鳴埋在顧西西肩頭悶聲說道。
顧西西聞言,偏頭往書桌看去,上面擺了個小鬧鐘,感情這小崽子還給自己記上時了。
無奈,只得溫聲哄着:“路上遇到同學耽擱了,跟他們對了一下上週月考的答案。”
可是,他明明趴在窗戶邊,一個顧西西的同學都沒看到
“恩。”很明顯,生氣了。
“北鳴乖,是哥哥錯了,哥哥給你買好喫的好不好”顧西西有些無奈,顧北鳴從一開始的拒絕親近任何人。不愛說話不愛出門,被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下,居然給寵成了真的小孩子模樣,得哄,得慣。
“不喫,我想換別的。”顧北鳴說。
“好,換什麼”顧西西問。
“親一下。”顧北鳴擡起頭,極其認真的說。
楞了幾秒,顧西西笑了,好看的桃花運笑的只剩下一條縫。抽回搭在後背的手繞到自己懷裏的人的腦後,前傾在人額上印上一吻。
這不是顧北鳴第一次討要親親,彷彿從幾年前爲了哄他睡覺,顧西西在他額頭上親過一次之後,顧北鳴就像上了癮。
顧北鳴撇着嘴點點頭,勉強滿意吧。
親也親了哄也哄了,顧北鳴也沒有理由再無理取鬧下去,攤開剛剛做了一小節的練習冊給顧西西批改。
顧西西成績排在年級前五,批改顧北鳴做的習題多半掃一眼就知道是對是錯。
大致掃了一眼,不出意外除了幾個超綱題,其餘都是全對。
批改完,已經是傍晚五點半了,夏天的天總是黑的特別晚,如果不看時間,此時大概會覺得還是下午三四點。
顧年和張曉應該還在隔壁跟人打牌,晚飯估計也是懶得回來喫的,如果他們想回來喫飯了,多半都會打個電話回來說一聲。
不過有的時候,兩個人打牌打的高興了,忘了打電話回來。於是當晚因爲飯不夠喫,張曉抽出一根細長的水管子就是一頓抽。而顧年就在邊上看着,等張曉打的累了,起身一腳踹在顧西西的後背,讓他滾去做飯。
這種日子從姚文倩去世後,顧年彷彿是把對姚文倩做的事都遷怒到了顧西西身。上。
洛南剛瞭解顧西西家裏情況的時候,對他不跑的想法很不理解。顧西西都十五歲了,完全可以養活自己,不說大富大貴,起碼能活的體面點。
其實顧西西也想過,自己爲什麼不走,不過是因爲他早就有了答案。
“我不想北鳴跟我一樣,我想先撐到初中畢業,我想讓他以後的路好走一點。因爲他是我弟,因爲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親人,見到他的第一天起,我就說過不會丟下他。
而且,他成績真的很好。”
這是顧西西的原話,也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如果說第一次見到顧北鳴,就對他伸出手,僅僅是因爲他可憐,和自己一樣可憐。那麼現在共同生活了五年,也僅僅是因爲這個小可憐從自己心裏的地位,上升到了唯一的親人。
淘了一碗米煮好,又從櫥櫃裏翻出來幾個土豆,切了丁湊合着炒了一盤菜出來。
顧年給的零錢很少,有時候不給,沒有錢買菜,兄弟兩個雙休日只能去山裏摘些野菜屯着。
眼看着櫥櫃裏已經快要掏不出任何能喫進胃裏的東西,顧北鳴低頭扒拉着碗裏的飯:“哥,要不我去上班吧。”
“什麼”顧西西手一鬆,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聲音也沒控制住的提了幾分:“你再說一遍你要幹什麼
顧北鳴連忙跑到顧西西身邊,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撿起來擦乾淨:“沒有我剛說着玩兒呢哥,哥你別生氣。”
“顧北鳴,錢的事家裏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明白嗎”顧西西很少叫顧北鳴全名,只有生氣的時候。
顧北鳴知道自己是戳到了顧西西的逆鱗,站在一旁不敢吱聲。
其實顧西西知道顧北鳴在擔心害怕什麼,又在想些什麼,一想到顧北鳴爲了讓自己好過些居然要輟學去上班,心裏的火又滅下去半截。
顧西西:“你……你其他都不要想,你好好讀書,我就能輕鬆很多了。”
“我知道了”顧北鳴應道。
顧西西沒再說話,示意他坐回位置上,把飯喫完。做飯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飯,顧西西做了飯,自然是由顧北鳴來洗碗。
喫完了飯,看了會書,一直等到八點半,都不見顧年張曉回來。估計今晚又是在外面通宵打牌了,顧西西燒了水,讓顧北鳴洗漱好就去睡覺。
顧北鳴一般睡的都很快,只要邊上有顧西西,閉上眼沒一會就能睡着。
顧西西看着小鬧鐘,還有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足夠他跑去新街了。懷裏的顧北鳴睡得很香,時不時的往顧西西懷裏拱着,更像個小孩子了。
顧西西低頭在顧北鳴的鬢角上親了親,看着人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就開始輕手輕腳的挪開顧北鳴搭在自己腰間的手。
翻身下牀,隨便翻了件外套披上,回頭看了眼還在睡的顧北鳴,關了燈轉身就出了門。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顧北鳴緩緩掙開雙眼。
摸着邊上還有些餘溫的被子,黝黑的眼裏說不清是生氣還是失落,也只是一瞬間,顧北鳴就調整好了情緒,又緩緩閉上眼,整個人翻身面對着牆壁,縮成了一個蝦米。
顧北鳴睡得快,是隻有顧西西在身邊的時候睡得快,只要顧西西一離開,他就會自動清醒。
哪怕是最困的時候,他都能醒過來,當然,這件事只有顧北鳴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