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林洛桐直接氣得氣血上涌,緊捏着拂塵恨恨的咬牙道:“好,既然你如此不識擡舉,非要鬧得兩敗俱傷,本宮成全你,胡茂錫,你說,楚氏該當何罪?”

    三位長公主隨即目光齊聚,紛紛落向胡茂錫身上。

    胡茂錫顫顫巍巍的瞥了眼一旁的孫吳才,只見他仔細斟酌着緩緩答道:

    “回各位殿下的話,楚氏擅闖宮觀,按律當杖責八十。”

    “杖責八十?”

    三人面面相覷着愣了愣,隨後又露出詭異的微笑:

    眼前這婦人瘦骨嶙峋的,即便是杖責八十,恐怕也能打得皮開肉綻,再活不成。

    只是臉上那抹笑意還未捂熱,孫吳才話鋒又轉了過去:“不過縣律有規定,府中差役若因公事私入他人宅院而立大功者,未損壞財物,未傷人性命,可免除皮肉之刑,關入縣獄反省思過三日。”

    這也是爲了避免貪功心切之人爲了盲目立功而枉顧私宅傷及無辜所立的律法。

    胡茂錫聽罷,也不再畏畏縮縮,立即站出身來,如實稟道:“沈家這樁案子牽涉到皇家宮觀,先前的確有些難辦,可事關人命,下官不敢懈怠,如若非要追究問責,下官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林錦紓聽了許久,也瞧出若不給個交代,三位姑母怕是不肯罷休,立刻問道:“胡茂錫,既是爲了查案,如今可查清了案件始末?”

    胡茂錫恭敬答道:“回公主的話,如今已初步掌握案情證據,只等開堂受理。”

    “好,既然本宮和二老都在,今日也隨你回縣衙看看你如何審理這樁案子。”

    誰知林錦紓話音剛落,林洛初就不依不饒的要求道:“那可不行,若不先行懲處楚氏,我師尊你們也休想帶走。”

    胡茂錫苦着臉:“這恐怕暫時不行。”

    “如何不行?”

    林洛初瞪眼。

    胡茂錫擰眉含笑:“楚娘子如今是犯婦沈楊氏和衛家大郎的訟師,還要替二人訴訟,只有審結了案子才能定楚娘子的罪責。”

    “可......”

    林洛初心有不甘的想要再辯,但話未出口就被大長公主林洛桐攔了下來:“既是如此,那本宮和兩位姐妹便隨大家走一趟,本宮倒也想看看這位楚娘子是如何爲罪者申訴的。”

    她就不信那韓氏膽敢當着自己的面攀咬師叔。

    “二老請,各位公主請。”

    胡茂錫唯唯諾諾的引着衆人一同出觀、下山,又吩咐人前往沈家請韓氏入堂。

    楚南梔看着冷下來的紛爭,慶幸着捏了捏懷中的鉤吻花,總算是可以鬆一口氣了,拉着小芬緊隨衆人離開南華觀。

    ......

    正是烈日炎炎的午後,蘆堰港縣衙卻迎來了少有的高光時刻,自府衙門前沿街數裏之內處處甲士林立,肅穆威嚴的雄風嚇得路過的行人都不敢正眼相視,大老遠的瞧着就連忙繞道而行。

    公堂上,胡茂錫端坐於正上方,縣丞、主簿立於身側,幾人看着左下方正襟危坐的聶老常老和錦紓公主,再看看冷麪朝天居於右側的三位長公主,個個滿面畏懼,神情僵硬至極,連呼吸都有些透不過氣來。

    而楚南梔冷靜的注視着公堂下跪着的沈楊氏及衛子卿,想着馬上就能替二人平冤昭雪,心裏難免有些激動。

    她從容的從懷中掏出採回的鉤吻花讓人洗乾淨,又令人擡來一張桌子,準備了兩盞茶碗和燒開的沸水,先泡製了兩碗茶。

    只是看了眼長公主身側立着的檀華道長,她忽然有了些新的想法。

    這人此時神情悠然,全無半點懼色,怕早已料定韓氏不敢供出他來,這廝先前如此心虛的急着毀滅證物,不可能與這樁案子撇開干係。

    她環顧堂中,目光定定的落在胡茂錫身上,神色肅穆的說道:“這位檀華道長如今乃本案嫌犯,還請大人令其先行迴避。”

    胡茂錫頷首點頭,也擔心檀華道長與韓氏串供,正要開口,大長公主就厲聲呵斥了過來:“不可,不讓師叔在此,難道就憑着沈家那婦人攀誣他?”

    “有三位長公主在,那韓氏如何攀誣得了他。”

    楚南梔據理力爭道,隨後意味深長的瞥了眼三位長公主,又冷靜的看向左側的林錦紓和二老,眉眼舒展着微微笑道:“今日二老與各位公主旁聽此案,爲了案情順利推進,民婦斗膽叩請諸位靜心聆聽,如若民婦言行舉止有差池事後再行更正不遲。”

    這話正說出了胡茂錫的心聲,他哪裏看不出三位長公主是來找事的,只是有苦說不出,唯有悶在心裏罷了。

    聽了此話,聶老、常老當即表態道:“楚氏,你不必顧忌旁人,且按着自己的想法來。”

    林錦紓也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眸光流轉間,一手果決的從鞘中拔出亮晃晃的佩劍,往堂前一戳,肅穆威嚴道:“此劍乃陛下所賜,上斬昏聵,下斬戾民,楚氏,你與縣令大人大可放心斷案,本宮手中這把劍它只認理不認人。”

    三位長公主聞言嚇得面色慘白,看着那寒光閃閃的劍鋒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眼睜睜看着檀華道長被帶了出去,幾人互相觀望着心中苦楚實在無法言喻:那沈家主母可並不識得姐妹幾人,這楚氏別有用心的來這麼一出,如何再去震懾韓氏?

    尚在躊躇間,卻見韓氏帶着沈家一羣人浩浩蕩蕩進了府衙。

    由於胡茂錫遣去相請的衙役並未持抓捕文書,所以這婦人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愜意身姿,僥倖的以爲僅是來旁聽此案。

    楚南梔靜靜的看了眼她身邊的沈雲清、沈二郎,但除了兩個孩子以外還跟着位身穿羅衫的貴氣婦人,想來該是沈家二房的。

    也不容她先說話,韓氏見到跪在地上衣衫襤褸的沈楊氏,連忙啼哭着衝了過去,撲倒在地攙着沈楊氏聲嘶力竭的哭喊道:“妹妹,我可憐的妹妹,你怎生被折磨成了這般模樣。”

    “姐姐,你別難過,楚娘子已經答應替妹妹伸冤了,妹妹很快就沒事了。”

    沈楊氏一臉溫和的安慰了韓氏幾句,看到消瘦的沈雲清,卻忍不住落下淚來。

    楚南梔一邊端起自己泡製的花茶,一邊耐心的看着這對姐妹寒暄敘舊,待得兩人情緒穩定下來,在衆目睽睽之下,她忽的大步走向韓氏,殷勤的關切道:

    “勞韓娘子辛苦奔波而來,天乾物燥的,我替你備了盞茶,還請韓娘子先用過茶再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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