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取水果時,她才發現禮盒底部還放着兩根山參。
那山參比起城裏老醫師送的更加名貴,人蔘須又長又多,一看便是有着許久年份的老山參。
再盤點木匣中,除了百兩紋銀之外,還放着二十兩黃金,折算下來又是筆三百兩的鉅款,倒讓她感到有些惶恐了。
這趟差事雖說有些驚險,可好在是闖過來了,沈楊氏不比趙太公那般蠻橫霸道,掙了這種傻白甜的銀子她心裏總覺着有些過意不去。
柳芸瞧出女兒臉上的不自在,一邊洗着碗一邊感慨道:“要說這些大戶人家呀,吝嗇的時候一口水都不捨得給外人喝,但慷慨起來也是叫人害怕,就說沈家主母在世時吧,她寧可將大把大把的銀子捐給道觀,也不願讓族裏的人沾着半分便宜。”
“難怪沈家族長和耆老們願意幫扶楊小娘母子。”
楚南梔立時恍然大悟,可見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善心。
柳芸冷哼了聲:“誰說不是呢,沈家的家業雖說不及你伯父家,可在咱們潼安村也是頭一份的,沈家二房向來和韓氏一條心,她們族裏那羣老人們自然不願意看到二房受益。”
“想來是如此的。”
母女二人正閒聊着,二寶林瑞希卻不聲不響的走了進來,手裏捧着串葡萄摘下一顆擡眼朝着楚南梔示意道:“阿孃喫葡萄。”
“先給姥姥喫。”
楚南梔低着頭看了看乖巧的小傢伙。
二寶又乖巧的走到柳芸跟前,喂姥姥喫葡萄。
等着兩人吃了自己喂的葡萄,二寶忽然細聲問道:“阿孃,要是以後沈家二郎再欺負雲清哥哥和她小娘,你會幫他們嗎?”
突如其來的一聲質問,倒是問住了楚南梔。
她心知這小傢伙很是在意沈家小郎君,也不好寒了她的心,順口答道:“當然,你雲清哥哥對你們這麼好,阿孃怎麼會看着他受欺負呢。”
可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小孩子天真率性不會顧慮那麼多,自己卻不得不去多做計較。
柳芸輕瞥了眼二寶,溫柔的說道:“你雲清哥哥如今是沈家的家主,有族人們撐腰沒人敢欺負她們母子的。”
也察覺到沈家小郎君對這幾個孩子的關切之意,又見着二寶如此維護那沈家的小孩,柳芸心下頓時生出了主意,斟酌着道:
“大梔啊,也難得有此緣分,我看不如等着沈家喪期過後爲娘找人去他們府上給二寶和雲清定個娃娃親,你覺得怎麼樣?”
頓了頓,她又很滿意的自顧自繼續說道:“沈家雖說有着萬貫家財,但畢竟只是一介商賈人家,大郎腿傷好了以後定是能夠回縣衙續職的,有聶老常老這兩面招牌說不定他將來還會有更好的前程,這樣一門親事......”
“不可以。”
沒等她將話說完,楚南梔就直接否定了她的提議。
二寶林瑞希卻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姥姥,定了娃娃親是不是將來就可以和阿爹阿孃一樣成親,然後每天都在一起?”
“是啊,二寶你是不是很喜歡沈家那位哥哥呀?”
柳芸停下手裏的活,滿目慈容的看着小傢伙。
二寶林瑞希聽着只是一個勁的傻笑,一對甜甜的小酒窩綻放在嘴角兩邊,又迷人又可愛。
嘴上雖然不說什麼,可心裏早已樂開了花:雲清哥哥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樣好看,她早就想每天都能看到雲清哥哥了。
瞧着二寶一臉沉醉的模樣,楚南梔心底莫名的有些恐慌,連忙對小傢伙說道:“二寶,你去看看暮辭弟弟,喂他喫葡萄。”
二寶乖乖的點了點頭,笑意嫣然的走了出去。
等着屋子裏只剩下母女二人,楚南梔態度立刻變得嚴肅了些,語重心長的對柳芸說道:“母親,孩子還小,就別在他們面前提這種事了吧。”
雖說這個時代很流行指腹爲婚、定娃娃親之類的,可她是接受不來的。
再則,四胞胎也太早熟了些,尤其是大寶二寶,大寶對世事的洞察力敏銳些,小小年紀就有着一顆上進心倒是好事,可二寶這孩子還不到五歲就深諳男女之事,實在叫人擔心。
畢竟這麼幼小的年紀對世事的認知太有限了。
想了想,她又對柳芸說道:“林大郎也不會同意的。”
提到林錦驍,柳芸眼底驀然染上一股涼意,悻悻的嘆了口氣,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收拾好廚屋,母女二人走到客堂裏,衛子卿兄妹已有了告辭的念頭。
柳芸急着去雞欄裏抓了兩隻老母雞裝好,又讓楚南竹和柳舒陽去包了些地裏收回來的蔬菜讓兄妹二人帶回家。
又喫又拿的,讓衛子卿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侄嬸二人在院門口推讓了半天,誰也不肯退讓,楚南梔只好自己上前去勸道:“衛家哥哥,也是母親的一番心意,你就拿回去吧,剛好母雞能下蛋,多給念一妹妹補補身子。”
這樣說着,她又經不住的打量起衛念一,有些責備道:“你看念一都清瘦成什麼樣了,你這當哥哥的可不算稱職哦。”
她清楚柳芸的性子,寧可自己吃了虧也不願虧待別人,這兄妹二人今天又提雞蛋又拿來那麼大一隻豬腿,這婦人心裏肯定是過意不去的。
聽了楚南梔的話,衛子卿一臉慚愧,也沒敢再推讓,訕訕的接過柳芸手上的東西,想到這些年村子裏傳出的流言蜚語,再三思量後不忘叮囑道:“梔妹妹往後也要好好與錦驍兄過日子。”
“嗯。”
楚南梔淡淡的應了聲,頷首笑道:“衛家哥哥往後也要好好待那位小芳娘子。”
“我會的。”
對於過往之事,兩人雖心知肚明,卻都不去提及。
目送着兄妹二人走遠,楚南梔回到屋裏拉着楚南湘、楚南竹姐妹神祕兮兮的上樓去了西廂房。
林錦驍正領着四胞胎在房中習字,三寶、四寶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筆畫比較繁瑣,認了許久仍是字不識人,人不熟字,各自一臉懵。
三寶苦着一張小臉,小四寶則直接委屈的哭了起來。
見此情景,楚南梔急忙上前去抱住四寶坐到牀邊安慰道:“沒關係的,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學,早晚能學會的。”
三寶林瑞崇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反覆的喃喃自語道:“山豬,山豬,山下有豬,山下有豬。”
姐妹三人也不知這小傢伙在念叨什麼,楚南湘一頭霧水的望着三寶:“哪個山下有豬啊?”
楚南梔想着三寶的名字,忽然反應過來,一邊爲四寶擦着眼淚一邊向三寶解釋道:“那是山下有宗。”
思忖了片刻,她又問三寶:“你們拜聶爺爺、常爺爺爲師,那你們應該怎麼稱呼他們二老?”
“先生?”
“老師?”
楚南梔搖了搖頭:“那要是在私塾,在學府裏面呢?”
“宗師。”
三寶興奮的答道。
“對呀。”
楚南梔欣慰的笑了起來:“聶爺爺常爺爺都是宗師,他們住在山腳下,德高望重,受人尊崇,所以叫山下有宗師,你阿爹爲你取字爲崇,就是希望你也可以成爲像聶爺爺常爺爺那樣受人尊崇的宗師,記住了嗎?”
“山宗,聶爺爺、常爺爺是我們的授業宗師,他們都住在山腳下,山下有宗師。”
三寶在腦子裏反覆將自己名字和兩位爺爺聯繫在一起,沒過多久就將自己的名字很具體的定固在了腦海裏。
隨後目光清澈的仰視着楚南梔,樂滋滋道:“阿孃,我記住了,山下有宗即爲崇,以後我只要想到聶爺爺、常爺爺就能想到我的名字。”
“嗯,三寶真聰明。”
楚南梔眉眼含笑,溫柔的撫摸着小傢伙的臉蛋,幾個小寶其實都挺聰明,就是缺乏正確的引導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