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康縣縣衙

    林錦驍漫不經心的坐在衙署裏,審閱着一晌午各處送抵的案情卷宗,可腦子裏只要一想到楚南梔唸叨的那位“朱大哥”,就會心神不寧。

    柳舒陽帶着四寶林瑞嘉坐在他遠處的一張伏案邊,也跟着沉悶了一個晌午。

    大清早的就被姐夫薅到縣衙裏來,還哪兒都不允許去,實在是憋悶得緊。

    眼看着就要到了用午飯的時間,柳舒陽終於按奈不住,失聲打破了衙署裏保持許久的寧靜:“姐夫,我帶四寶出去買些喫食回來吧?”

    “不行。”

    林錦驍繼續翻看着手裏的案卷,冷靜的頭也不擡。

    柳舒陽不死心:“姐夫,你看我和四寶坐在這裏又幫不上忙,要不我帶她回驛館去歇息?”

    “今日你們兩隻能待在縣衙,哪兒都不可以去。”

    林錦驍語氣冰冷又嚴肅。

    柳舒陽泄了氣,偷偷的和發呆的小四寶嘀咕道:“四寶,你阿孃是不是又和你阿爹吵架了?”

    四寶癟着嘴搖了搖頭:“姨父,你阿孃才和你阿爹吵架,我阿孃和阿爹不吵架。”

    “我阿孃、阿爹吵架?”

    柳舒陽納悶的摸了摸後腦勺:“就算是吵我也聽不到了。”

    林錦驍聽到小傢伙的說話聲,終於擡頭扭了過去:“四寶,你餓了嗎?”

    “阿爹,四寶不餓。”

    小傢伙摸了摸扁扁的小肚子,不想打擾阿爹辦公。

    “傻丫頭,餓了就是餓了,我們做人要誠實。”

    林錦驍一眼就看穿了小不點的心思。

    “噢,阿爹,四寶有點餓了,四寶想喫紅燒肉,來福叔叔說這裏的紅燒肉很好喫。”

    四寶終於說出了心裏話。

    “行,阿爹叫縣衙的伙伕替你做。”

    林錦驍話音剛落,就見主簿譚邈笑盈盈的抱着堆公文走了進來,一臉熱忱的道:“這個點也差不多到時辰了,令愛想喫紅燒肉,正好縣衙裏前幾日剛買了肉回來,卑職這便去後廚和伙伕說一聲。”

    “不必。”

    林錦驍冷聲答了句,看向小贅婿,吩咐道:“舒陽,你到門口去和關二白說一聲,叫他讓新來的伙伕做好飯菜送到這邊來,順便請胡大人也來此用飯。”

    柳舒陽乖乖出去,譚邈看着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他暫時還沒摸清楚這位上司的心性,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對整個海康縣縣衙都充滿了不信任,將大家看管起來也就罷了,竟然連夜將縣衙的伙伕都給調換了。

    譚邈偷偷的斜倪了眼一旁的小不點,而後小心翼翼的將手裏的公文放到了他旁邊,輕聲試問道:“林大人,這兩日審訊完的一批差役和小吏是否准予恢復他們自由,讓他們各自回家。”

    “譚主簿很着急?”

    林錦驍低着頭漫不經心的質問道。

    譚邈微笑着回道:“卑職不敢,卑職不過是想着他們一夜未歸,家裏人會擔心。”

    “彭典史今日隨內人外出辦案,這些事情等他回來自有定奪。”

    林錦驍說着放下手中案卷,緩緩擡起頭來視向他,意有所指的發問道:“譚主簿,你覺得內人與彭典史今日可否在城南查到些什麼線索?”

    “卑職不清楚呀。”

    譚邈一頭霧水:“這城南除了康家的魚池,也就幾處鹽井和一處冶煉營了,卑職至今不知楚娘子和彭典史前往此地意欲何爲。”

    “噢,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請教譚主簿。”

    林錦驍淡然一笑,徐徐看向他。

    “林大人請講。”

    譚邈半低着頭,謹小慎微的不敢與他直視。

    “今日我在查閱歷年卷宗時,發現了一樁有趣的事情。”

    林錦驍嘴角微微上揚着,勾起一抹邪笑:“這十年間六任縣丞,三位離任,三位慘死,離任的都是居住在縣衙外,而身死的三位縣丞無一不是下榻在驛館之中。”

    “仔細想想倒的確是這麼回事。”

    譚邈慢悠悠的捋着山羊鬚,若有所思的頷首道:“其實卑職之前猜疑過,故去的幾任縣丞大人可能是感染了瘟疫,可康銘沅擔心引起府衙上下的恐慌,又立功心切,急於捉拿人販歸案,卑職也不敢再胡亂猜疑。”

    “譚主簿的確是多慮了,若是瘟疫怎會就撿着幾位縣丞感染,別的人都毫髮無傷呢。”

    林錦驍緩緩起身,過去拉着四寶到跟前坐下,慢悠悠的問道:“譚主簿對驛館之前的伙伕長陳五可有了解?”

    譚邈茫然的搖頭:“不甚瞭解。”

    林錦驍頷首苦笑:“可我卻聽說他進驛館前是替人殺豬的?”

    “卑職實在不清楚呀。”

    譚邈皺起眉梢,也不知他問此話究竟何意,如實答道:“大人也知道,卑職官微言輕,就是縣衙裏管管文書簿籍和印鑑,其他的卑職哪能知道呀。”

    “譚主簿實在是過謙了。”

    林錦驍緊視着他,沉吟許久,卻聽一陣腳步聲從外面響起,目光轉去,只見李策風塵僕僕的奔了進來,額間大汗淋漓的喊道:“兄長,你今日可有外出,可見到什麼可疑......”

    話語未盡,看到譚邈的身影,李策立即打住了要說的話。

    林錦驍見他突然歸來,心口一緊,神色肅然道:“三郎,誰讓你回來的?你嫂子呢?”

    “哦,嫂子沒事。”

    李策一邊揮汗一邊氣喘吁吁的答道:“我們已經將康銘塘捉拿歸案,嫂子擔心兄長安危,特意讓我回來保護兄長。”

    她如今這麼惦記我了?

    林錦驍內心暖流涌動,眼底忽的泛起一陣複雜的神色,既感動可又夾着些難以言說的滋味。

    可她的那位朱大哥到底是誰?

    也沒閒心再去想這件事請,既然康銘塘已捉拿歸案,楚南梔那邊定然不會再有大礙。

    他意味深長的繼續凝視着李策,氣定神閒的說道:“既然回來了,就替愚兄去辦一件事情,到沁園村將伙伕長陳五捉拿歸案。”

    “好,兄長,我給你留了一隊人在府上聽憑差遣。”

    李策回完話立刻又行色匆匆的朝府衙外奔去。

    聽着這凝重的腳步聲,譚邈忽然一驚一乍的尖叫道:“康銘塘這刁民竟然敢對楚娘子動殺心,只怕不妙,林大人,卑職知道康銘塘豢養的一批打手的隱匿之處,願親自替大人引路,一舉將這幹人等捉拿歸案,說不定還能尋出些什麼別的線索。”

    “不必了。”

    林錦驍叫住他就要邁開的腳步:“譚主簿,我家娘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腦子好使,她既然到了那處,任何蛛絲馬跡都瞞不過她的眼睛,譚主簿還是好好與本官留在衙中歇息吧。”

    “是,卑職領命。”

    譚邈見他不爲所動,只得悻悻的點頭,轉身緩緩朝着前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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