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梔和彭湃領着衙役們趕到馬家村的鹽井時,正值烈日炎炎的正午時分,各處鹽井的鹽工都圍在臨時搭建的棚子裏歇腳喫飯。

    見到官差的身影,都潛意識的埋下頭去。

    楚南梔巡視了遍衆人,直接發問道:“此處鹽井管事的令長何在?”

    鹽工們沉默着搖了搖頭。

    楚南梔大致在心頭盤算了一遍,如今縣衙人手不夠,林錦驍昨日派出去的人手恐怕也只夠去查封桑海邊扎堆的私鹽井和捉拿縣城裏的走私商人。

    這處鹽井並沒有出過問題,又離着縣城較遠,既不在譚邈所給的清單上,也暫時沒有劃入管控範圍。

    如若此處真的在偷偷生產毒鹽,那麼定是在和康銘塘同時得到的訊息,會趁機銷燬證據。

    只不過鹽能銷燬,有問題的鹽井一時間必然是沒法處理掉的。

    一番深思之後,她果斷的走到鹽工們跟前,厲聲說道:“我們懷疑此處涉嫌生產劣質食鹽,請各位配合調查,如若誰敢存有袒護之心,一經查出,一律嚴辦。”

    十幾位鹽工面面相覷着,最後都苦着臉答道:“我們真不知情。”

    楚南梔點了點頭,又轉而問道:“你們這兩日可一直都在鹽井作業?”

    “是啊,近來官府鹽稅加重,我們都在沒日沒夜的打滷水煮鹽。”

    其中一名鹽工如實答道。

    楚南梔笑着看向說話之人,細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四。”

    “陳四?”

    楚南梔思忖着頷首:“你們每日都是在一起煮鹽?”

    陳四又道:“對呀,分工作業,少了誰都不行。”

    “很好。”

    楚南梔欣慰的笑了笑:“那麼這兩日可有誰出現過曠工?”

    衆人都齊齊將目光視向陳四。

    陳四捏了捏拳頭:“你們都看着我幹什麼,我只不過是昨天身體不舒服,回去歇息了一日。”

    楚南梔挑了挑眉:“何時回來的?”

    “就剛纔呀。”

    “從何處回來的?”

    “從......”

    陳四頓了頓:“從家裏。”

    楚南梔打量了眼他全身上下,大汗淋漓的,倒和自己這羣人一樣狼狽,再看向其餘鹽工都是氣定神閒的,身上的汗漬早已烘乾。

    不必多想,她直接衝着李三木吩咐道:“將此人拿下。”

    李三木帶人徑直奔襲上來,押住陳四。

    陳四怒瞪着雙眼,大罵道:“你這臭娘們,有什麼大病呀,憑什麼拿我?”

    “陳四,陳五。”

    楚南梔沒好氣的冷笑了聲:“如果我沒猜錯,你該和他是兄弟,而他昨夜去過康家之後又接着來了此處給你報了信,你在伺機而動,等康銘塘那邊的消息,但你沒想到的是康銘塘沒能耐何得了我們。”

    “我......”

    陳四意欲再辯,楚南梔凝視着他溼透的衣衫,冷嗤道:“你看看你這一身上下,若是從家裏趕來上工,需要如此趕時間?汗流浹背的,若不是急着趕來報信又是什麼。”

    聽到這裏,又有鹽工忍不住吐槽道:“這陳四平日裏最愛偷懶,我倒以爲他今日爲何這般殷勤,原來是心裏憋着事。”

    “鹽令長何在?”

    楚南梔勃然大怒道。

    “在......在西邊的鹽井。”

    陳四瞧着那懼人的鷹眼,瑟瑟發抖的答道。

    “帶路。”

    楚南梔衝着他大吼了聲,領着一羣人匆匆趕往西邊的鹽井。

    陳四一邊走一邊苦着臉解釋道:“那邊不過是廢棄了的鹽井,鹽令長去那邊也只是查看查看,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少廢話。”

    楚南梔斥了句,朝着他屁股上猛踹了一腳,這傢伙終於老實的乖乖在前面帶路,只敢時不時偷偷摸摸的東張西望。

    也怕他拖延時間,楚南梔直接抽出李三木手中的刀,脅迫道:“你要是敢動什麼歪心思,老孃一刀剁了你。”

    陳四嚇得心驚膽戰的被迫繼續往前走,心裏卻暗暗叫苦。

    如今海康縣縣衙大小官吏被控制,鹽道衙門也被人把守着,底下羣龍無首的,壓根沒辦法和上頭聯絡,都是束手無策的,要不是昨夜有人來送信,這邊壓根不知道縣裏出了事。

    如此雷霆手段,根本沒辦法銷燬鹽井。

    緊趕慢趕的到了西邊的鹽井,見一位中年男人正將白花花的鹽往井裏倒。

    楚南梔操起手中的刀就扔了過去。

    一道劍鋒從那人面前劃過,那人嚇得一個哆嗦,手中鹽袋掉落在地,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

    楚南梔瞧着那人一臉後怕的樣子,偷偷摸摸的躲在此處撒鹽,想必該是鹽令長了。

    衙役們匆匆過去將他押解,拾起地上還沒被倒掉的小半袋鹽。

    楚南梔大步流星的走到那人跟前,接過食鹽到手裏一邊打量着一邊對那人問道:“叫什麼名字?”

    “海康言。”

    “老孃問你名字,沒問鹽的名字。”

    楚南梔擡頭看向他。

    “小的就叫海康言。”

    那人唯唯諾諾的回答,隱隱間腿部已有些輕微的顫抖,倒沒想到這些人來得這麼快。

    “海康言,說說吧,爲何要將如此上好的鹽銷燬掉?”

    楚南梔漫不經心的抓起一丟丟鹽捏在手裏反覆觀瞻。

    海康言故作鎮定的答道:“這些鹽已經過期了,小的擔心流入市面上會惹來麻煩,就趁着這個時間將其銷燬掉。”

    “鹽令官指使你這樣做的?”

    楚南梔冷嗤了聲:“你一個村裏鹽井的鹽令長若是沒有上司的命令就膽敢銷燬成鹽,沒這個膽量吧?”

    “娘子說笑了,鹽令官尚在停職候審,小的哪敢......”

    “那還不老實交代。”

    楚南梔說着撿起地上的刀,朝着旁邊的鹽井打量了一眼,只見周圍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並不像是廢棄掉的,立時瞭然於胸,沉着臉問道:“此處鹽井爲何廢棄?”

    “上面的人說這裏產鹽不豐,當年就和牛家村的鹽井一道被查封了。”

    “僅此而已?”

    聽到和牛家村相關,楚南梔充滿警惕。

    看着她手中明晃晃的寒刀,海康言支支吾吾補道:“據……據說產的鹽也不太乾淨。”

    聽着這次的回答,楚南梔再看向一塵不染的鹽井,忍不住笑道:“倒還算是誠實,接下來還得請你繼續保持誠實,否則我手上的刀可是不認人的。”

    她料想這人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且手底下跟着這麼多衙役,自然會覺得自己也是縣衙公差,正好震懾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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