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剛用完早飯,孫吳才和李策等人便被傳喚了過來,林錦驍讓孫吳才擬好了官田免租的策令以及禁賭令的公文準備下發各郡,又讓李策和李三木負責在全縣開始清查明裏暗裏的賭坊。

    眼看着離扳倒戚家的日子越來越近,想到縣獄裏曾經發生過的暗殺事件,他又對如今升任司獄的關二白做了叮囑,令他好好監管獄中的杜三奎與戚墨琛。

    安排好一切事宜,他領着小寶們一起去了林淵家中,繼續露個臉,而楚南梔則與柳芸母女三人一道去了清河坊的飯莊。

    趙太公早已等候在了清河坊裏,見到楚家母女進門,殷切的領着趙管家立即上來相迎。

    柳芸瞥了眼這一年歲斑的老人,想到這老頭險些就做了自己的大女婿,心裏直起雞皮疙瘩。

    好在女兒不是貪圖俗物之人,否則讓這麼個老人當女婿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客氣的與老太公互相見禮後,便帶着楚南湘楚、南竹姐妹去找小周氏安排飯莊開張的事宜。

    楚南梔和趙太公一行人去了飯莊二樓的雅室裏,商談聚升坊修建宅邸的細節。

    大家坐下身來,桑坤將擬好的契書交到趙太公手中,老太公只是隨意的打量了眼,便咧嘴笑道:“管家,取筆墨來。”

    楚南梔雖然清楚他並不在意這些,可還是忍不住詫異道:“太公不多看看?”

    “不必。”

    趙太公大大咧咧的擺手:“楚娘子老朽是放心的。”

    說完,又意味深長的打量了眼她,含笑道:“楚娘子馬上便是整個平寧州最爲尊貴的夫人了,平寧王繼承王爵,又位極人臣,楚娘子只需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安享榮華富貴,爲何還不辭辛勞的出來與我等一般去喫這些不必要的挫折與苦頭呢,老朽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北葵向暖,南梔傾寒,或許我就應驗了自己這名字吧,天生不是個安分的人。”

    楚南梔眸色微頓,緩緩道:“可能在老太公眼中,大多數女子該是養在深閨裏,只是我就是個村裏婦人,過慣了悽苦的日子,突然閒下來還真有些待不住,倒不如出來闖蕩闖蕩試試運氣,憑着自己的本事掙些散碎銀兩貼補家用。”

    趙光遠聽得一臉苦意。

    那林錦驍如今一年僅是食邑就能創造一個萬貫家財,她卻將境遇說得如此不堪,還要掙錢貼補家用。

    實在是讓他們這些人感到汗顏。

    “楚娘子就是太過謙遜了。”

    趙光遠似笑非笑的答道:“你那一身本事怕是早已讓人聞風喪膽啊,做什麼事都是雷厲風行的,也不過去一趟賭場,就讓全縣城的賭場歇業關門,不是一般人敢與你爭鋒的。”

    他既慶幸與自己當初明智的抉擇,又爲將調查犬子底細的事情交代給她感到放心。

    這女子的確是個可以託付大事的主。

    楚南梔聽他提到賭坊之事,只是笑而不語。

    良久後,才訕訕答道:“賭坊的事情不過都是隨性玩玩,僥倖得了些便宜。”

    趙太公默默的在契書上簽字按手印,對於她的回答心裏卻止不住的想笑。

    還好與她作賭的不是自己,否則這片家業頃刻間就能敗個乾淨。

    那些賭坊裏的算計他雖說不是很清楚,可必然是藏了些貓膩的,她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將戚家那些滑頭耍得傾家蕩產,足見其有着幾分本事,再一次讓他見識到了這女子的厲害。

    簽好契約,趙光遠又同管家示意了眼,隨後趙管家抱來了個很大的木匣子。

    趙光遠吩咐管家將木匣打開,慢條斯理的爲楚南梔解釋道:

    “老朽聽到些風聲,說楚娘子昨日在潼安村與戚家那老婆子徹底決裂了,準備與戚家爭搶佃戶,老朽啊已連夜讓人與潼安村那些地主做了置換,如今整個潼安村附近十里八村的田地,除了戚家、沈家,餘下的皆歸我趙家所有,這些都是地契,楚娘子收好。”

    老太公話音剛落,趙管家又趕緊補充道:“還請楚娘子寬心,我們老太公是高於市價的兩倍置換和收購的各處田地,並未惡意圈佔良田。”

    楚南梔聽得一驚:“這......這如何使得?”

    傳揚出去,人家不覺得老太公是個傻缺嘛。

    眼下官府將官田免租,如若三年後仍然保持着三十稅一的稅法,其實田地租賃的買賣已不是暴利行業,只怕各處的地主們此時都寧願賤賣土地,又怎麼會高價收購田地呢。

    這老太公向來是個精明之人,怎麼如今犯糊塗做起了虧本的買賣。

    她誠惶誠恐的注視着老太公,好言勸道:“老太公該知曉如今只要策令不變,靠着田地的租子很難在短時間內收回成本,老太公是生意人,不該爲我與戚家的事大費周章。”

    “楚娘子此言差矣。”

    趙光遠不以爲然的搖頭:“若能徹底的扳倒戚家,這就不是楚娘子一人之事,也是全縣百姓的心願,老朽雖無兼濟天下之心,可好歹是這蘆堰港商賈首領,如此利國利民的事情即便楚娘子不做,換做別人,老朽也是願意傾囊相助的,不過是損失些銀子罷了,就當是接濟百姓了。”

    “老太公的胸襟實在叫人欽佩。”

    楚南梔聽着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潼安村附近十餘個村落的田地,少說也有數萬畝,如若他全部收入自己名下,那豈不得拿出上十萬兩銀子。

    如此大的支出,卻說得這般雲淡風輕,果真是財大氣粗,恐怕也只有這位老人有此魄力了。

    雖說老太公是一片好意,可楚南梔哪好接過地契,果決的將木匣推了回去:“老太公這份厚意實在叫人感動,可我實在不敢受領,與戚家之事總歸摻雜了些我個人的因素,不敢以私廢公。”

    趙太公挑了挑眉,一臉深沉道:“老朽與楚娘子也不算是頭一次打交道了,且不提楚娘子與老朽的恩情,就說這飯莊和聚升坊建宅邸的事,咱們也是一條船上的盟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老朽還是懂得的,於公於私老朽都希望這次可以徹底的打垮戚家。”

    遲疑着看了眼她決然的眼神,趙光遠驀然嘆了口氣:“既然楚娘子不肯收下地契,那老朽也願與沈家一般,響應官府策令,對佃戶們免租三年。”

    “這......”

    楚南梔深深皺起了眉頭。

    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呀。

    他不心疼,自己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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