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降租免租是爲了穩固民心,鞏固朝政。

    趙太公畢竟是個商賈人家,唯利是圖纔是本心,他如此這般反倒是讓楚南梔感到不安了。

    趙光遠看出她眼底裏藏着的顧慮,笑着開導道:“楚娘子不必感到心疼,老朽的境況如今也無需多說,你也大致的瞭解,錢財對於老朽來說只是身外之物了。”

    長長的嘆了口氣,他面色漸漸變得有些凝重:“老朽這一生淨顧着爲這些俗物奔波勞碌了,到頭來卻落得個孤苦無依的下場,再多的銀子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桐縣故里的家業早已託付給了族人,他們靠着那片家業足以養活一家老小,

    其餘各處的產業本欲託付給楚娘子,可楚娘子一再推辭,老朽也不好再勉強,可在老朽心中楚娘子當之無愧的是這片家業的繼承人,也只有在你手上老朽創下的這份家業才能繼續發揚光大。”

    “老太公太擡舉奴家了。”

    楚南梔惶恐道:“我一個婦道人家.......”

    誰知她推託的話尚未說完,趙太公就立即擺手打斷她:“誒,咱們也不是場面上的人,老朽對楚娘子推心置腹,楚娘子就別與老朽這般見外了,雖然此生無緣與楚娘子共結連理,但做個忘年交這點要求該是不過分吧?”

    “能得老太公擡愛,是奴家修來的福分,豈敢不識擡舉。”

    楚南梔笑着開口。

    有大腿不抱豈不是傻子。

    林錦驍如今雖說是封了王,可面臨的形勢卻是無比的嚴峻,能得到趙家這樣的商賈巨戶做倚仗,必然會更有利於將來北進的。

    而對於她的回答,趙光遠聽得很滿意,由衷的笑道:“既是如此,楚娘子就別再與老朽客氣。”

    “不客氣,不客氣。”

    楚南梔笑吟吟的回道。

    默默的看着手裏簽好的契約,兩人各自拿在手上打量了眼。

    趙光遠今日也去看了眼聚升坊裏的情形,周邊頹敗凋零不說,坊裏更是髒亂不已。

    他心裏裝着許多疑惑,隨即問道:“楚娘子的眼界老朽是深信不疑的,就是聚升坊的地勢和環境老朽總覺得難以成爲繁華之地,不知楚娘子爲何想到在此處建宅邸呢?”

    “老太公擔心的無非是聚升坊的人氣。”

    楚南梔眼神篤定的看向他:“這點老太公不必憂慮,我定會想到辦法聚攏人氣,聚升坊並非本身就是荒涼之地,也是連通着周邊各坊,無非是坊中沉積了不少髒物,再加之坊內凹陷淤泥之地太多,久而久之就成了廢棄的地皮,

    只要將周圍配套的設施建好,必然是有人願意入駐的,畢竟蘆堰港如今成爲了州府,隨着各地人流的彙集,更能彰顯它的寸土寸金,宅邸只會水漲船高。”

    聽完她這番話,趙光遠倒是很期待她如何將一片廢棄之地變爲寶地的。

    兩人正敘着話,一名家丁神神祕祕的突然闖了進來。

    到得趙光遠跟前,那家丁並未立即稟報所來何事,而是先謹慎的察視着雅室裏面。

    趙光遠不由得蹙了蹙眉,有些不悅道:“楚娘子不是外人,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那家丁這才唯唯諾諾的答道:“回太公,嶽貴妃與太守大人造訪,已經在府上了。”

    聽到吳恩榮的名諱,趙光遠眉頭皺得更深,與楚南梔面面相覷了一眼,連忙起身告辭:“楚娘子先忙,有事情儘可吩咐管家。”

    往外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過身來,語重心長的叮囑道:“請楚娘子寬心,我趙家既然選定了盟友,斷然不會再有二心。”

    “多謝。”

    楚南梔看到他老沉的眸光中似乎隱藏着一抹難言的怒色,隨即猜出他是對太守吳恩榮生了厭惡。

    那位在她心裏早已排入渣男榜單,當之無愧的榜一負心漢,如今終於是現身了。

    她還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一睹這位讓無數女子折腰的風流人物究竟是何等風采。

    聽說此人馬上就要赴京高就了,這次來蘆堰港是交接任上之事的。

    她心裏一直惦記着承諾過老太公的事情,也不知這次有沒有機會與此人接觸到。

    目視着他佈滿憤怒的眼神,楚南梔有些不安的叮囑道:“太公你定要保重,令郎的身世我會盡力幫助徹查,太公不要太過着急。”

    趙光遠雙眼眯成一條線,沉沉的點了點頭,知道她是在勸誡自己不可與那廝動怒。

    可自己心中的怒火哪裏是她能夠體會得到的。

    也沒再多言,領着下人行色匆匆的離去。

    望着老太公離開的身影,楚南梔心裏隱隱的感到有些不安。

    自打昨日那場突如其來的噩夢之後,這兩日她一直都是心神不寧的,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現如今,不少重量級人物齊聚蘆堰港,想到稅銀案的事情,她暫時也分辨不出這其中可有隱藏着稅銀案背後的勢力。

    唯一的線索便是大陳氏的死。

    就是不知東進王林錦穆是否有摻入進這件事,在其中到底又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趙管家看了眼神情呆滯的楚南梔,忍不住弱弱的嘆息了聲:“恐怕這次老太公要徹底的與嶽貴妃和吳太守決裂了。”

    “竟有如此嚴重?”

    楚南梔其實也猜到了嶽貴妃前來所謂何事。

    蘆堰港除了趙家、戚家,岳家如今也是排得上號的大戶人家。

    而嶽貴妃的封地食邑不少都在平寧州內。

    對於林錦驍的均田策令,她與整個母家自然也會受到不小的影響,所以同樣是不希望看到均田令順利施展的。

    再則,京中諸王黨爭,他們每年都需要花費不少的銀子來拉攏各方勢力,像蘆堰港這種富饒之地自然會成爲他們斂財的重要寶地。

    對於戚家這種敢於大膽嘗試各種手段能快速生錢的門戶,昨日他們一個個雖表現得大義凜然的支持林錦驍懲辦戚家,只怕心底裏並不甘心這樣一棵搖錢樹被傾覆。

    想必嶽貴妃與那東進王每年也沒少從戚家取銀子。

    謹慎着看向一臉陰沉的趙管家,楚南梔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趙管家,你也回府去吧,這邊今日有我照應着就好了,倘若府上有何事情可隨時來報我。”

    趙管家緊抿着雙脣,重重的點了點頭,向她深深的拱了拱手:“那老奴便告辭了。”

    “桑坤,送送趙管家。”

    楚南梔吩咐了聲,桑坤便隨着趙管家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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