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起身行禮。江凌月跟在母親旁邊一齊行禮。

    聽到皇帝渾厚低沉的一聲:“衆卿平身”後,江凌月再擡頭時,便看到上首幾人在宮人的服侍下落座。

    皇帝面容俊朗,一雙眼睛裏帶着上位者的威嚴。

    皇上的右邊坐着皇后,左邊稍低一些坐着位藍色宮裝麗人,這該是有名的貴妃娘娘了。江凌月不好細看,大致一眼,也能看出貴妃身上如水的溫柔,看起來倒是比蘇皇后更像是凌洲人。

    傳聞貴妃在皇上還是皇子時,就跟在他身邊了,那時還僅僅是個低微的侍妾。後來不僅生下了皇上的第一個皇子,還從小小侍妾坐到了如今貴妃的位置,聽說皇帝對她的情義不減當年呢。

    想到這兒,江凌月覺得牙都疼了。

    她遠在凌洲,除了蘇家遠房表小姐棠兒,還能有誰給她講這些八卦。

    她早該想到的,蘇家的表親,除了宮中這位,誰還敢給她講這些。再不濟,她進宮前提前打聽一番,也該知道的。

    現在她備的禮是棠兒最討厭的黃金首飾。真是騎虎難下了。

    皇帝與衆人寒暄了一會兒,轉頭向皇后問道:“小九在做什麼,怎麼還沒到”,說着環顧一週,怎麼連大郎二郎他們也不在?”

    皇后聞言笑到:“小九拉着兄長姐妹們一起呢,說是要一同過來。”

    說完剛想吩咐宮人去催促,就聽見門口傳來:“太子殿下到,九公主到,大皇子與衆位皇子公主到”。

    一下報了一大串。江凌月往門口看去。

    走在最前面,身穿淺黃色錦袍的該是太子了,他長相不隨皇上。一副桃花眼,高鼻樑,微微上翹的嘴角,不笑也帶着三分笑意,眼神溫和。看起來倒是沒有太子的威嚴,更像是鄰家哥哥,江凌月默默的想。

    再看一眼太子身邊穿着紅霞般絢爛襦裙,長相肖像皇后的娘子,江凌月笑不出來了。

    很好,棠兒好樣的,當朝九公主,真厲害呢。

    先前萬般猜測,現在一下子確認之後,她倒是沒有那麼惶恐了。她想,送錯禮物又怎樣?反正他們剛從凌洲來,不認識九公主,不瞭解她的愛好情有所原。

    相反,她把棠兒當做好友,未曾想她不僅隱瞞身份,連生辰都是假的,今日是八月三十,她記得棠兒明明是九月十日生辰的。

    越想越氣,她乾脆低下頭來,裝作恭敬的樣子。

    周雪棠一入廳,眼角就偷偷在女眷一旁掃看,她也注意到了江凌月,只是一時沒好表現太明顯。說實話,她也有點心虛。

    走到皇上跟前後,她與幾位兄長和姐妹一同向皇上行禮。

    剛允許起身,她就連忙向皇上解釋道:“父皇,兒臣剛剛拉着哥哥姐姐們一同去幫我挑衣裳首飾了,這纔來晚了,您可千萬別怪罪。”

    也的確是她拉着一衆人先去的她宮裏,這會得先解釋了。

    “胡鬧”皇后先發話了,“你拉着姐妹去也就行了,怎麼還拉着哥哥們一起”。大皇子和太子年歲漸大,去幫着挑衣裳,聽着也是顯得周雪棠瞎鬧騰。

    太子在皇后說罷,就溫和的笑着說:“母后別怪小九,今日是她生辰,我們幾個也願意陪陪她。”

    其他皇子公主也跟着附和,大皇子沒做聲,但也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周雪棠抿了抿嘴:“我只想兄弟姐妹們在一處罷了。”她明白父皇的偏愛,大哥和四姐定是跟着貴妃,到時候再跟着父皇一起進殿,實在不想看二哥一個人孤零零的。

    聽到這兒,皇上神情倒是緩和了下來,他微微笑着攔住了還要發話教訓女兒的皇后:“算了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兄弟姐妹間和和氣氣是最好了。”

    皇后這才收了聲,神情淡淡,方纔教訓女兒的惱怒一下也被她收了,像是沒有出現過。

    衆人落座後,皇帝開口了。

    “今日邀衆愛卿來宮中赴宴,一來是爲九公主慶賀生辰,二來嘛,是像大家介紹兩位愛卿。”他說道。

    “顧太常卿近年兢兢業業,爲我燕朝殫精竭慮,如今他常年病累,朕實在不忍強留他,特准許顧太常卿辭官。”皇帝語音剛落,下面便一陣竊竊私語。

    顧承恩走出開,跪地謝恩。跟着他一同走出跪在廳中的,還有一位少年,便是顧淵。

    顧淵仍是一身月白色錦袍,這回身上倒是素淨,只隱隱有金線鉤的線邊,透出淡淡光澤。

    他身姿纖長,縱然此刻跪在地上,也能從他背影中看出錚錚傲骨,更是與前側的病弱的顧承恩顯出鮮明對比。

    人羣中一下安靜下來,他們看向顧淵的神情或瞭然,或好奇,或欣喜。

    江凌月這會纔看向廳中的少年,她先前不曾留意對面男席,倒是沒發現顧淵。

    皇帝這會發話:“兩位愛卿請起。”態度親和。

    “這位便是顧家長孫,顧淵,此次入京,便是要爲我朝效力了。”皇帝大聲宣告道。

    顧淵稍擡起頭,語氣無驚無瀾地回道:“多謝皇上,臣定當盡心竭力,爲國效力。”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讓內侍親自去扶起顧家父子落座。

    皇帝親自明確了顧淵身份,還待他如此親厚,衆人各有思量。再加上他相貌堂堂,下面又是一陣私語。

    太子也隨衆人一道打量了顧淵兩眼,之後便靜靜的喝茶,未曾有多的動作。

    顧淵一貫的清冷,坐在位上,神情自若。

    等廳中談論聲稍低一些,皇帝慢慢道:“還有一人,朝中應該還有人記得他吧?”他語氣帶着點調侃,引得衆人好奇,皇上此刻肉眼可見的心情愉悅,他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

    這時江眠從人羣中站出來,臉上帶着無奈的笑意:皇上,您就別拿臣逗樂了”。

    皇上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指着江眠到:“來,衆卿都看看,還認得當年的探花郎嗎?”

    女眷這邊多數已經見過江夫人了,大抵是認識江眠的,但在江眠出現時,還是忍不住臉紅,這也是當年多少大姑娘的夢中情郎啊!

    朝臣們也大都認識江眠,別說他自身的才華和樣貌讓人過目不忘,就是他當年與仍是皇子的皇上,關係也好得很。

    難怪皇上今日心中這麼開懷,衆人心中感嘆。

    江凌月驚呆了,若說棠兒是公主,她自己推斷出來了,稍微還算有點準備,顧淵更是之前就瞭解到他的不一般,但自己父親這一出,她是半點沒想到,爹跟皇上關係這麼好吶?

    她使勁端着一副寵辱不驚的笑臉,轉頭看看母親,江夫人也是一樣的笑臉,再看看對面的兄長,江楓洲面上平靜,一點看不出端倪。

    什麼?就我不知道?江凌月心中吶喊。

    她不知道的是,他們一家人面部表情控制都是一等一的好,外人在她的臉上也是一樣看不出波瀾。

    皇上顯然今日心情好極了,忍不住感嘆到:“說來自長川十八年前南下凌洲爲官,朕也是多年未見了。”說着他看見江眠身邊的少年,問道:“長川身邊這位,可是令郎?

    江眠回道:“回皇上,臣有一兒兩女,大女兒前年出嫁了,如今身邊還有兩個。”

    “哦?在哪兒呢,也讓朕看看”皇上問道。

    這下江家四人一齊到了廳中給皇上行禮。

    如早上在宮門口一樣,這樣樣貌出衆的四人一齊出現時,畫面衝擊力就強了許多。

    “早知江大人樣貌好,如今夫人與郎君娘子也是這樣出衆,這四人站在一起,當真養眼。”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

    江凌月慢慢看去,是貴妃。

    這會她纔看清楚貴妃的長相,瓜子臉,細長的眉毛,眼睛裏像是雨後的江南水鄉,帶着層朦朦朧朧的笑意,果然溫柔極了。

    江眠還是一樣的無奈:“貴妃娘娘謬讚了。”

    貴妃笑着朝皇上說:“江大人還是如往常一樣謙虛。”

    皇上正兒八經的搖搖頭,撇了一眼江眠,朝貴妃說道:“你還不知道他,你這不僅誇了他,還把他夫人兒女都誇了,他現在心裏指不定怎麼高興呢。”

    江眠笑着搖頭,沒有反駁。

    衆人附和着笑。

    太子全程沒有多言,看起來像是與世無爭般的跟着衆人一起笑,安靜地似乎沒有出現過。

    顧淵自從坐下後,表情便沒有變過,只是坐在一旁默默飲茶。但他越是這樣就越顯得清冷,看起來有些恃才傲物的傲氣。

    皇后看聊的差不多了,便對皇上說:“皇上,開宴吧,這下江大人已經入京了,您還怕沒時間敘舊啊。”

    皇上環顧了四周,也覺得差不多了,便點了點頭,吩咐宮人上菜。

    江凌月回到座位後,便微微低着頭,端着大家閨秀的模樣。

    實在是她跟着家人剛剛到廳中給皇上見禮時,這樣清靈的樣貌引來了不少目光。

    京中長大的少男少女們不是沒有見過美人,但江凌月即使看上去端莊守禮,像是無趣的樣子,可她得眼睛裏盛着的靈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風一樣自由自在的,與京中女子多有不同,因此引人注目。

    江凌月繃着發酸的脊椎,斯文地用餐,時不時跟上座的九公主對視一眼,兩個眼中都是既倔強又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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