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域中原本分立了四位護法管理各項事務,其中兩個跟着前任魔君一起死在了天虞山,還有一個沈袍輝也涼了,這便空出了三個位子。穆九歌便用沈敬冰填了一個,考慮另外兩個的人選時,見沈敬冰帶來的同門各方面素質都很不錯,便也從中挑出一個原本就待在第三域的人做了護法。最後一個空位,她在這些第三域新手下里挑了個還算順眼的魔修填上了。

    沈敬冰的那些同門,在聽說鹿實已死、傳承全給了穆九歌之後,有人便離開了,但一大半的人還是選擇留下,從此效忠穆九歌。穆九歌便將願意留下的人都安排在了第三域,各司其職。

    局勢大體穩下來後,接下來便是籌備接任的事。魔君手握第三域一切資源,其中看得見的資源,包括財物、人員等,都是用魔君令來調動。但還有一種看不見的資源,那便是前兩任魔君多年修煉攢下來的功力,需得真正舉辦繼任大典,承襲魔君印,才能擁有。

    怎麼也是舉全域之力培養出來的兩任魔君,功力也算不少,不要白不要。因此,穆九歌便順水推舟地由着他們準備繼任大典。

    不過,過了那兵荒馬亂的第一次集會後,有一些人漸漸回過味來,不服穆九歌,想要搞事情。穆九歌也不多廢話,發現一個殺一個,誰不老實砍了誰,幾乎每次大集會都會有人人頭落地。漸漸的,許多手下聽見要開會就抖,很快就完全聽不見反對的聲音了。

    別說反對的聲音,每次集會時,議事堂上可謂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只能聽到凌戾一個人一本正經地和穆九歌討論禮服顏色這種只有他會在乎的問題。

    穆九歌其實也覺得凌戾這人很神奇。

    她那天掀飛了宮殿房頂,一身戾氣地闖進去,本就不是去和大家打商量的,本來所抱的宗旨就是,不服就砍。之所以在砍前先坐了一會說了兩句話,不過是嚇唬一下他們。

    而她隨手拉出沈敬冰說他是沈家人,也不過是隨口一扯。

    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也沒想到,凌戾這靈木化身之人,真的是塊榆木疙瘩,心裏只有一條指令:效忠於沈家血脈。一個死了,那就效忠下一個。

    穆九歌看着他,心裏又好笑又無語。怕不是上天創造他的時候,把技能全點在武力上了吧,好歹也分點給腦子啊。

    不過這樣一來,倒真是省了她許多事。

    她無意再與凌戾爭執繼任大典上究竟要鋪幾尺紅毯,揮揮手道:“今日便到此爲止。繼任大典的事宜由凌戾和沈敬冰全權負責,自今日起大集會暫停,我要安心準備繼位事宜。”

    衆人行禮退下,她則起身離開,走向寢殿。其實她實在不喜歡這第三域魔宮,前任魔君審美堪憂,看那騷包的玄金打扮就知道他是個好裝x的,魔宮也建得金碧輝煌,奢靡至極,靈石鋪地,靈泉做池。雖然靈力充裕,但穆九歌不喜這地方,便也沒有啓用這寢殿。

    她信步走進寢殿。殿中窗戶緊閉,重重簾幕低垂,光線幽暗,顯得有些陰森。

    本該空無一人的寢殿裏,卻傳來了細微的響動,仔細聽來像是有人在呼喊,但那聲音卻像蒙了許多布料,含糊又低微。

    穆九歌走到主殿正中的桌前,拿起桌上一個小巧的琉璃瓶,隨手晃了幾下。

    “放我出來!!你這個魔頭,我要殺了你,你快放我出來!!”裏面有一團模糊不清的東西,依稀能看出個人形。

    穆九歌挑了下眉,沒想到他還這麼有精力。她手一傾,瓶中身影便摔在地上,變成一個半透明的男子模樣。

    “咳咳咳,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坐起來之後迅速向後爬,看過來的眼中滿是憤怒和警惕,還有幾分恐懼。

    這人細看來也算是眉清目秀,但神情中透着一股掩不住的刻薄和陰暗,令人看着只覺不喜。正是不久前才人頭落地的沈袍輝。

    穆九歌開門見山:“前些日子天虞山上那陣法,是你們設計佈置的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沈袍輝一愣之後,惡毒又得意地看過來:“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可能從那種陣法中逃離!你果然也是強弩之末了吧?想從大爺口中要救命的法子,就拿出誠意來!”

    穆九歌隨手把瓶子一丟,“嘖”了一聲。

    當日在堂上,她便察覺到沈袍輝身上有熟悉的陣法氣息,與她尋找妖骨時感受到的那種熟悉感如出一轍。因此在殺沈袍輝的同時,她便將他的魂魄提了出來,準備細細查問。

    趁人死亡神魂分離的一剎提出魂魄,這事倒是不難,難的是之後的保存。好在她從魔宮的庫房裏翻出了不少珍貴法器,便倉促挑了這琉璃瓶,將沈袍輝的魂魄拘在裏面。

    既然都能被穆九歌察覺到陣法的氣息,那麼這沈袍輝一定是此事之中非常重要的角色,定然知道許多內情,她當然不會白白放他去死。不過,她原本打算趁這一兩日關在瓶中的時間,好好嚇他一嚇,這樣問起來能順利點。沒想到這琉璃瓶還是差點意思,沈袍輝還是這麼生龍活虎。

    既然這麼有活力,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穆九歌便隨手打了個響指。

    只這麼一晃眼的功夫,沈袍輝擡起頭,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魔宮之中,眼前遼闊而昏暗,像另一處世界。

    接着,他面前出現了他自己,正站在那裏滿目喜悅,好像剛知道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可下一刻,銀白的劍光一閃,這個“沈袍輝”的頭便被直接砍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沈袍輝抱着頭尖叫起來,他這纔想起來,自己已經死了,就死在這個女人的劍下。

    ……

    穆九歌坐在桌邊,手裏玩着小瓶子,看着面前的沈袍輝。

    她會把人從幻境中放出來,但只要他開口說的不是她想聽的話,她便二話不說把他再度丟進幻境裏。

    如此幾番折磨,這人已經嚇得快瘋了,一被丟出來就哆哆嗦嗦癱在地上:“我說,我全都說!”

    他不敢再猶豫,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刻不停地說着:“最開始是一個小孩,我,我抓住了一個正道的小孩,偷偷進入了妖魔界,然後,陣法,他給的。”

    “小孩?”

    “對,對,一個從第一域跑來的……十幾歲的道修,想要偷跑到第四域,路過第三域時被我抓住的。”

    穆九歌知道妖魔界建域時,自靠近正道的第一域,到最深處的第四域,是兩兩相鄰的佈局。也就是說若想從第一域進入第四域,確實是要經過二三域的。

    “這個小孩拿着一本天書,說他是偷了門派禁書跑來的,是聽說……聽說大妖再度現世,所以要來降妖除魔。那個陣法,就是禁書中的陣法。”

    “那書現在何處?”

    “那書一直是小孩自己拿着,書裏就那麼一個陣法,我們本也沒人看得懂,他又說書上有禁制,被外人拿到會自毀,我們就乾脆讓他自己留着了,反正他也跑不了。”

    “小孩呢?”

    沈袍輝惶恐地擡眼看她:“小孩……當時跟着魔君一起上天虞山了……”

    穆九歌緊緊蹙起眉,回想了一番,完全不記得她在天虞山上殺過這樣一個小孩。她戾氣發作雖然沒有神志,但不會沒有記憶,做過什麼她還是能夠想起來的。

    看來這小孩不簡單。她想了想,擡手示意沈袍輝繼續。

    “……第三域不像第一域,容不下正道修士,最開始我們想殺他,他說,他說這個陣法能掠奪大妖的靈力,正好現在靈力越來越稀缺,我把他獻給魔君,魔君就動心了。”

    “他說這個陣法需要大妖身上的東西,聯繫越強越好,心頭血是最好的……又需要在一個靈力充沛而且和大妖有關係的地方,所以他最開始想跑去第四域,去……浮玉山。但……怎麼可能跑去…您,您眼皮子底下設陣……所以最後就設在天虞山了。”

    穆九歌想起沈非衣,頓時明白過來。看來當時沈非衣對她的種種勾引之舉,都是爲了取得她身上的東西,用來佈陣。

    “關於陣法,我們實在所知不多……但按照那個小孩的要求一一做完之後,我們捉來幾個很強大的妖獸做了實驗,果然很有效,妖獸被牢牢禁錮然後死在陣法中,而它們的功力便全被魔君吸收了。”

    穆九歌面色沉沉,半晌道:“把你相關的記憶調出來,給我看看。如果沒問題,我會放你去投胎。”

    她倒是想看看,這個始作俑者,所謂的“小孩”,到底是何方神聖。

    穆九歌所說的是一種精神方面的術法,名爲共感,能夠讓施術者和其他人感受相通,從而還原並看到他人的記憶。但人活這一世,有無窮記憶,所以這種術法通常需要被施術者的配合。

    沈袍輝忙不迭地點頭,迅速閉上眼睛開始回憶。穆九歌將手放在他的眉心,閉目進入他的記憶。

    先出現的是這魔宮寢殿,沈袍輝似乎正站在角落向門裏看,能看到裏面面對面站着兩個人,其中一個穆九歌十分熟悉——竟是沈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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