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歌殺那魔君和他一衆從屬時只是因爲一時情緒爆發,加上被刺激到戾氣發作。她對第三域原本沒起什麼心思,但如今既然做都做了,她倒是真對這魔君的位子有了想法。

    一則,她的妖骨還下落不明,若成了一域之主,找起來會方便許多。二則,如今她已經得了鹿實的所有傳承,天虞山實質上也成了她的,與她血脈相連,她不會放任別人來糟踐她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參與設陣最終殺了鹿實的那些人,這第三域中一定還有許多,她一定會一一揪出來,一個也不放過。此事恐怕還與正道有關,若真如此,她還得做好和正道槓上的準備。

    想到這裏,穆九歌眯了眯眼,眸中冷光一閃。

    說起來,雖然她已不記得自己死亡相關的所有回憶,但世人皆知,當初讓她這妖女伏誅的,可是修仙界那些正道人士。

    她原本什麼也不在乎,對這人間膩歪透了,也沒什麼報仇的想法。可如今,連鹿實的死都可能與他們有關,那麼……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下了天虞山。

    ——————

    魔君既死,第三域頓時便亂成一片。

    自建域以來,這死掉的是第二任魔君。妖魔界以強爲尊,他當初便是殺了上一任魔君而上位的。但他本身就是初代魔君的下屬,在第三域很有號召力,因此上位時也沒有多少阻礙。可他失去蹤跡之後,一切便混亂起來。

    他上山時帶走了兩位護法,餘下二位護法,一個能力很強,一個與他沾親帶故,兩撥人意見不統一,因此他離開之後,並沒有人能夠完全把控住局勢。

    此刻,第三域魔宮的議事堂中,這兩撥人便吵得正厲害。

    “魔君與四位護法已經整整三天下落不明,第三域不可一日無君,現在就應該讓沈大人先繼任魔君,暫理第三域事務!”這一派人以護法沈袍輝爲首,其中不少人都是天虞山上那計劃的知情人。他們多少都知道魔君帶着四位大護法上天虞山,是去捉那大妖穆九歌。因此見魔君三天三夜不曾迴歸,而天虞山上流下的河水都變成了血水,便知他們凶多吉少。

    “你們怎麼能這樣說?魔君不過是去靈山上修煉罷了,或許他真的如願突破了多年的修煉壁障,此刻正在山上閉關,如何能在此時另立新君!”另一撥人以護法凌戾爲首,不同意他們的說辭。

    凌戾始終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眼皮半垂着,事不關己的模樣。沈袍輝煩躁不已,質問他道:“凌戾,我兄長不在,如今我便是唯一的沈家人。你明明發誓世代效忠沈家血脈,爲何一直與我作對?”

    凌戾絲毫不爲所動,只木然道:“魔君尚在,我便效忠於魔君,而非你。”

    凌戾這根死木頭!!沈袍輝心中痛罵,恨得幾欲嘔血,卻無法將實情公之於衆,便也無法說出前任魔君已死之事。

    凌戾武力超羣,能以一敵萬,在第三域中從無敵手,此外更是手握重兵,是第三域中除了魔君之外最有話語權之人。但他作爲樹妖,尚未化形時曾被魔君所救,便立下重誓,世代效忠於魔尊血脈,因此十分愚忠。

    沈袍輝作爲魔君的遠房弟弟,這幾日屢次試圖接任魔君之位,都被沈袍輝否決了,因爲魔君生死未知,他便先效忠於魔君,其次纔是帶着少許魔君血脈的沈袍輝。

    兩波人已經這樣吵了三天,到現在都未能得到結果。正爭執不休,突然“轟”得一聲巨響傳來,衆人眼前一亮,頭皮一涼,一擡頭髮現宮殿的屋頂被人掀了。

    有個女子拍了拍手,施施然落進殿中,還穩當地坐下了。

    這突然出現的女子頭髮利落地高束着,素衣便服,身上無甚裝飾,只有耳朵上戴了一對簡單的耳釘,但已是容色逼人。她身後還跟了兩人,其中一人蒙着雙眼,另一人是個年輕男子,亦着素衣,安靜地斂着眉目,但氣質同樣十分突出,令人無法忽視。

    女子落座後,隨意地敲了敲這主位座椅,聽着這整塊上品靈石清脆的金石之聲,不甚滿意地“嘖”了一聲,那意思彷彿是,湊合用吧。

    接着,她擡眼往下看了一圈,彷彿才意識到這寂靜,於是彬彬有禮地笑了一下:“諸位,請繼續。”

    這誰還能繼續啊!

    本來正起着爭執的幾幫人不約而同地分開站好,或莫名其妙或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坐在主位上的女人似笑非笑道:“不吵了?那和你們說一聲,你們魔君死了。”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下一刻便炸開了鍋。

    “什麼??”

    “你究竟是誰?!”

    “休得胡言!”

    那女人託着腮,聽着他們的說話聲,似乎覺得有點吵,揉了揉耳朵,隨手丟出來一塊玄鐵嵌金的令牌。

    “喏,證據。”

    所有人看着那塊令牌,彷彿被凍住了一般。

    那便是第三域的魔君令,天下只此一塊,如今卻被丟垃圾一樣隨手丟在他們腳邊,上面還帶着血。

    而沈袍輝看着這令牌,在其他反應之前,心中先涌出了喜悅。

    他那便宜哥哥果真死了!

    他轉頭看向一旁一直和他爭執不休的另一護法凌戾,心頭得意極了。

    如今魔君一死,沈袍輝便是唯一與魔君沾親帶故的人。他十分了解凌戾的死腦筋,只要確認魔君已死,凌戾便會效忠於他。

    因此……魔君之位,他已經觸手可及了!

    他的雙眼極亮,已經看到了自己紙醉金迷的新生活。

    往後,那些修煉資源,那些美人,那些靈石宮殿,就都成了他的了!他再也不用一邊眼紅,一邊只能卑躬屈膝地求那便宜大哥的垂憐!

    果不其然,凌戾蹲下身撿起了那塊令牌,研究片刻後,轉身對着沈袍輝道:“既然如此,沈大人便是唯一的沈家血脈,該繼任魔君之位。”

    說完之後,他面無表情地對着沈袍輝行禮道:“參見魔君。”

    衆人還愣着,但已經有許多人逐漸回過神,紛紛先跟着凌戾一同行禮:“參見魔君!”

    沈袍輝多年夙願一朝得償,心頭暢快極了,彷彿見到大朵煙花在心頭盛放,耳邊聽到仙樂齊奏,簡直飄飄然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剋制不住地露出了幾分笑意,正要讓他們免禮,便聽到有個女聲不緊不慢地道:“且慢。”

    主位上的女子直起腰來,笑眯眯地指了指她身後蒙着眼的人,道:“這還有一位沈家人,沈敬冰。”

    那矇眼之人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便向前一步,對衆人點了下頭:“在下沈敬冰。”

    衆人都懵了,半晌有人站出來道:“你又是何人?”

    “沈家人是指魔尊血脈,你如何證明他便是沈家人?”

    女人面不改色,隨意地笑着道:“這位沈敬冰,是你們魔尊流落在外的親大哥。”

    衆人:???

    一片混亂中,他們中說話最有力度的凌戾卻一直沒開口。於是便有人對他道:“凌大人,此事太過荒謬,應當如何決斷?”

    凌戾看了一會上面的矇眼之人,又看了一會沈袍輝,神色肅穆,且糾結。

    他似乎真的開始認認真真地糾結,究竟哪位纔是沈家血脈最純正的人。

    衆人:……

    此時此刻,坐在上面的女人突然笑了一聲。

    她笑道:“不用糾結了。”說完,她乾脆利落地伸手拔出身邊白衣人的劍,遙遙伸手一揮。

    血色飛濺,同時殿中“咚”得一聲響,大家低頭去看,沈袍輝的人頭已經落了地。

    她竟一劍便把沈袍輝的頭給砍了下來!

    周遭的人都被濺了一身血,短暫的死寂過後,一片尖叫聲便炸開鍋。

    在慌亂的聲音之中,傳來女人絲毫未變的帶着笑意的聲音:“好了,現在只剩下一個沈家人了。”

    她聲音不高,卻輕而易舉地壓下了殿中的所有聲音。

    半晌,終於有人出了聲。凌戾的聲音同樣非常冷靜,他開口道:“既然如此……”

    衆人見他出頭,紛紛對他投去希冀的目光。

    “請沈敬冰大人繼任魔君。”他接道。

    衆人:???

    沈敬冰:???

    這位護法凌大人,就這麼毫無障礙地接受了這個設定嗎??!

    沈敬冰恍惚地看了穆九歌一眼,穆九歌懶洋洋地對着他點了下頭,沈敬冰便試探着開口道:“我……願尊她爲魔君,爲她孝犬馬之勞。”

    他邊說,邊猶豫着對穆九歌行禮:“參見尊上。”

    沈敬冰話音剛落,便有一個聲音木然地隨着他重複道:“參見尊上。”

    沈敬冰回頭一看,發現那凌戾正跟着對穆九歌行禮。

    接下來,在場衆人只得也頂着一臉恍惚和懵逼的神色,紛紛跟着凌戾行禮:“參見尊上……”

    很顯然,大家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打又打不過,只能一起接受了這個設定。

    沈敬冰:……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魔幻的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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