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記得,以前在族裏的時候,外家會過節日,張燈結綵,好不熱鬧,但這喜慶的氣氛大多與他無關,他能記起本家高聳灰色的圍牆,裏面只有一些晦澀的燈光,他就在這裏,日復一日地訓練,受傷,訓練,受傷。
這些記憶被碾碎成無數的碎片,零星記得自己出本家的寥寥幾次經歷,他記得他很痛,力氣彷彿被抽乾,那種身體幾乎被放空的感覺當時應是刻骨銘心的,不然他現在應該不會記得。
他看到了自己的血,源源不斷的流出,揮灑在昏暗的角落裏。
他很疼。
張起靈兩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
這裏好暈,好疼。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尹嵐辰注意到了,她看着他,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怎麼了?”
張起靈看向她,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有些沉靜,只是看着她,沒有任何反應。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她又問,“昨晚沒睡好?”
“與你無關。”他突然說。
她拉着他袖子的手頓住了,擡頭看他。
兩人對視,他的目光波瀾不驚,清冷幽深,深色的眸子裏倒映着她的影子。
半晌,她放下袖子,一言不發。
尹嵐辰站遠了一步,沒有再看他,手裏的衣服遮住了攥緊的指尖,轉身一個人沿着回去的路走回去。
與你無關?
她的付出,換來了一句與你無關。
她真的有點累了。
到底要什麼時候,他才能想起來她。
他知道他說的話過分了。
一個長期處於黑暗裏的人,遇到了光,是會逃避的。
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但足以讓他從漆黑的角落裏暴露出來。
他在黑暗裏待了那麼久,早已適應了黯淡無光的日子。
所以他把光推開了。
張起靈的頭疼還是沒有減緩,不僅沒有減緩,反而好像更疼了。
不是頭,是心臟。
這是爲什麼?
是他身體的記憶在反抗嗎?
他壓制住那感受,按了按左胸,擡眼看向前方,那條路上早就沒了人。
他擡腳走去,他需要時間來回憶回憶自己經過的事情。
尹嵐辰回到阿貴的院子裏,雲彩正在洗衣服,看見她回來了,朝她揮手:“尹老闆,你回來啦!”
尹嵐辰懶得糾正她的稱呼了,走到她旁邊坐下,手臂搭在雲彩肩上,問她:“你們瑤寨的姑娘都這麼漂亮嗎?”
雲彩點頭:“當然了,我們這裏的姑娘,又漂亮又會跳舞,還能打獵,我們的身手可不比你們差的。”
尹嵐辰一挑眉:“這麼厲害?”
雲彩洗着衣服,道:“那是。”聲音有一點點翹,似乎挺驕傲的。
“哎對了,你爹抽菸嗎?”尹嵐辰忽然問。
“抽,怎麼了?”雲彩問。
“我也想要,能給我一包嗎?”
雲彩回頭看了看屋子,說:“阿爹應該就在屋裏,我去幫你要。”
尹嵐辰道了聲好,便斜斜地歪在旁邊的大石頭上,等着雲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