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爲恭一人獨坐在靠門口的位置。
沐君白與華元旉坐在稍遠的位置。
符爲恭要了一壺酒,一碟花生米,又要了一壺茶。
然後將筷子橫放在盛滿酒的杯子上,用右手的四指(除了拇指)端着茶碗喝茶。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沒有任何人跟符爲恭搭話,沐君白與華元旉面面相覷,符爲恭自己心裏也有些打鼓。
就這樣過去了兩三刻鐘,符爲恭茶都喝了兩壺。
終於,一個挑着扁擔、頭戴斗笠、身着短打的漢子,路過酒樓門口。
漢子先是瞥見符爲恭桌子上酒杯,又確認了符爲恭端茶杯的獨特手勢。
前後左右環顧觀望了一會兒,確認沒有異常之後將扁擔卸在店門口。
走進酒樓之後,坐在符爲恭對面,既不言語,也沒有摘斗笠。
而是對着符爲恭行了一個奇特的拱手禮。
右掌食指彎曲,三指伸直,大拇指豎直向上,左掌同樣如此,以右掌三指壓左掌三指。
人來人往的酒店大堂,短打漢子舉着手,就像定格一般對着符爲恭。
沐君白與華元旉對視一眼,華元旉搖了搖頭,也是不明所以。
符爲恭看着短打漢子,端祥了一會兒,然後放下茶杯,擡起右手,手掌側對短打漢子。
先是大拇指與食指緊扣,中指、無名指、小拇指豎直。
然後手掌橫對短打漢子,四指彎曲,只餘食指,食指先伸直後彎曲。
單掌做完這些手勢後,符爲恭也如短打漢子一般雙手行禮。
另一桌看到這一幕的華元旉喃喃自語道:
“三才…天地人?”
沐君白搖搖頭說道:
“不止有三才的含義,還隱含着父王的…忌日,三月十九!”
……
在符爲恭做完手勢行禮之後,短打漢子終於出聲了。
“左有將棺石牛陣!”
“右邊隸樂璽刑書!”符爲恭迴應道。
短打漢子湊近低聲問道:
“天罡是猛龍、地煞爲坐虎!敢問同懷?”(兄弟,你是內堂之人還是外堂之人?)
“京官!”(內堂首領)
符爲恭言簡意賅。
短打漢子聞言,連忙摘下斗笠,恭敬的詢問道:
“大爺!差遣?執私?”(首領,有公務還是辦私事?)
符爲恭看了眼沐君白,然後迴應道:
“有差遣!”(辦公務!)
短打漢子拿起斗笠,起身邀請道:
“大爺請跟我來!”
符爲恭起身說道:
“稍等!還有併肩子!”(還有朋友一起去!)
短打漢子有些訝異。
“託線?展點?”(護衛?僕人?)
“京官上排琴!”(都是內堂哥哥!)
符爲恭說完向沐君白走去,短打漢子有些震驚。
“少君!找到白虎堂暗線了,那人就是白虎堂的巡風之人。”符爲恭向沐君白解釋道。
“先是手勢、後是暗語,倒也隱祕!”沐君白點頭讚歎,然後問道:
“這都是蘭師傅設計的?”
符爲恭聞言,略微有些羞赧。
“是臣設計的!”
“哦?師兄還精通密語字驗之學?”沐君白疑問。
符爲恭謙虛道:
“都是小道,難登大雅之堂!讓少君見笑了!”
沐君白擺擺手。
“我們走吧,去白虎堂看看。”
“是!”符爲恭應聲,然後走到短打漢子面前。
“走吧!”
符爲恭對沐君白恭敬的樣子,早已落入短打漢子眼中。
此時聽到符爲恭命令,連忙應聲:
“是!”
四人走出酒樓。符爲恭與華元旉一左一右站在沐君白身邊。
短打漢子挑起門口扁擔,躬身邀請道:
“三位大爺請跟我來!”
符爲恭應聲:
“頭前帶路吧!”
……
三人跟着短打漢子從白陽城北城瑞虎街一路往東走,經過五六個路口,人羣漸漸稀疏,又向南走過兩個路口,來到一處藥鋪門口。
藥鋪名爲:兼濟堂。
當時他六歲,姑丈與蘭師傅組建了一個商行,一來掩人耳目爲靖難軍運送軍械,二來經商盈利,爲奉天會與靖難軍提供經費。
兩人正在商議商行名稱時,沐君白正好從西觀下學回家。
聽到兩人商議,沐君白想起當天老師講給他的一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於是順嘴一說:“就叫兼濟號吧!”
……
“少君請!”
“嗯!好!”
符爲恭邀請沐君白進入藥鋪,打斷了沐君白的回憶。
藥鋪裏沒有客人,短打漢子正在與藥鋪掌櫃的低聲交談。
短打漢子應該是在彙報沐君白一行的情況,藥鋪掌櫃的時不時轉頭看向沐君白三人。
片刻之後藥鋪掌櫃對着短打漢子說道:
“去!封板關門!”
“是!”短打漢子應聲去關門。
藥鋪掌櫃從櫃檯裏走了出來,對着沐君白三人行禮,還是右掌三指壓左掌三指的特殊拱手禮。
“見過三位京堂大爺!”
沐君白頜首,華元旉一動不動,符爲恭出聲說道:
“不必多禮!”
藥鋪掌櫃的雙手沒有放下,表情警惕,詢問道:
“請問主上何名?”
沐君白有些訝異,看了眼符爲恭。
符爲恭輕笑道:
“呵呵!你倒是謹慎!”
藥鋪掌櫃的不理,面上有些冷意,再次問道:
“主上何名?”
符爲恭見狀,無奈的瞥了眼沐君白,然後對着掌櫃的拱手行禮,正色回答道:
“會兄問我主上名,少君原住永川城;王父淵娘號爲笏,子午託孤改姓沐!”
藥鋪掌櫃表情稍緩,繼續問道:
“主上何辰?”
“會兄問君何生辰,歲次排來是壬申,良時吉月念九日,時逢子正君降生!”
……
這兩人態度嚴肅的一問一答,站在旁邊的沐君白麪色古怪、有點尷尬、有點羞恥!
嗔怪的瞪着符爲恭,符爲恭此時根本不敢看沐君白。
聽到符爲恭對答如流,藥鋪掌櫃的放下警惕。
“大爺莫怪,我堂沒有收到總堂令書,所以卑下有些懷疑,還請大爺見諒!”
“你…”
符爲恭正要說話,沐君白擡手攔住他,瞪了他一眼,符爲恭訕笑着,不敢多言。
沐君白轉頭對着藥鋪掌櫃說道:
“無妨!謹慎些是應該的!你做的很好!”
藥房掌櫃感激道:
“多謝大爺體諒!”
沐君白左右環顧一圈藥鋪,問道:
“這不是堂口吧?”
藥鋪掌櫃迴應道:
“回大爺話,這裏是本堂‘山門’,堂口在別處!”
“那帶我們去山門吧!”沐君白命令道。
“這…”
掌櫃的有些猶豫,反問道:
“如此帶三位大爺去堂口,於制不合,不知三位大爺可有令書?”
沐君白疑惑看向符爲恭。
符爲恭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塊龜形符牌,遞給藥鋪掌櫃。
龜牌材質爲銀,銀牌正中陽刻篆書兩個大字:“聖賢”,周圍環繞雲紋,再無餘字。
掌櫃的看見聖賢二字,眉頭驟縮,仔細查看一番後,恭敬的將龜牌還給符爲恭,再次躬身行禮道:
“卑下白虎堂、四座,柯廉生!見過聖賢二爺!”
符爲恭收起龜牌,命令道:
“起來,帶路吧!”
“是!二爺這邊請!”柯廉生揭起藥房後面的門簾邀請道。
“少君,請!”符爲恭邀請沐君白前行。
“嗯!”沐君白淡淡的迴應道。
見到這一幕,柯廉生內心泛起驚濤駭浪,但又不敢多問。
對着短打漢子使了個眼色之後,連忙走到沐君白三人前面帶路。
沐君白三人從藥房簾子走出去之後,才發現這藥鋪別有洞天,藥鋪後面有個天井,四五個藥鋪夥計正在處理藥材,對四人恍若未聞。
走過天井,連着一家米鋪的後院,裏面也有夥計在奔走忙碌,走出米鋪,街對面是一家棺材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