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曜兒,你怎麼進來了?”

    攬月方纔問起,蕭景曜還沒有回答她。

    他們事前商量好的,讓蕭景曜等在外面即可。

    說起這個,蕭景曜的眼神突然有些複雜起來。

    “師尊方纔說我是九尾天狐?”

    攬月一臉篤定地點了點頭,“對。”

    “那師尊還記得秋魚說過的話嗎?六大天妖分別給月牙獻上至寶以示臣服。”

    攬月聽了這話,先是微微一愣,忽然間又反應了過來。

    狐族獻給小月牙的,是狐族至寶——狐瞳。

    攬月一直想當然地認爲,狐瞳是狐主胥留送給小月牙的。

    如今看來,既然萬年前的蕭景曜能輕鬆屠城,甚至圈養他族,想來實力也不容小覷,那當時的狐主很有可能是他!

    所以,這狐瞳很可能……是蕭景曜的東西!

    蕭景曜瞧見攬月那意外的神色,便知她是猜出來了。

    “結界外的光幕上只能看到一片紅光,我卻從中覺出了一分熟悉的氣息,於是便進來看看。”

    攬月細細一想,狐瞳狐瞳,顧名思義不就是狐狸的眼睛嗎?

    所以當年的蕭景曜是把自己的眼睛剜出來送給小月牙了?

    想到這裏,攬月眼前就閃過瘋批“蕭景曜”那深情款款卻又血腥瘋狂的模樣,不由地就是一個激靈。

    “我的愛,你怕了嗎?”

    攬月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低低的淺笑聲,那個語調那般熟悉,就彷彿剛纔的。。。。

    攬月渾身微微一顫,猛地轉頭去看身旁的蕭景曜。

    而蕭景曜的眼前也同時閃過了一個場景。

    他看到自己站在師尊面前。

    不,這個女子應該不是師尊,而是當年的小月牙。

    雖然是一模一樣的容顏,但是蕭景曜依舊一眼就認了出來。

    下一刻,他突然不容抗拒地擡起右手在眼睛處一抹,一股鑽心的痛感瞬間遍佈四肢百骸。

    明明是痛不欲生,可是蕭景曜的心底卻詭異地涌出了一絲病態的歡喜。

    越是痛,那份愉悅便越是深沉。

    突然,他右手向前一遞,兩顆明晃晃的血色明珠懸浮在了他的手心裏。

    “狐狸,你瘋了!”

    眼前的月牙驚呼出聲,那張絕美的面龐煞白一片。

    她滿臉悽惶地回望着他,彷彿已經不能承受眼前的畫面。

    “月牙……”

    蕭景曜忍不住開口,那嘴角上揚着,見她心疼自己,心中只有雀躍的狂喜。

    “你不是說我的眼睛漂亮嗎?我把狐瞳剜出來給你,這裏面有九尾天狐無可匹敵的魅惑之力。”

    “從今往後,我的眼睛只見明暗,不辨光彩。”

    “但是,狐瞳將永生永世陪伴在你的身邊,替我與你朝夕共賞這世間美景,人間繁華。”

    那雙血淋淋的手啊,還在向下嘀嘀嗒嗒滲着血,可是蕭景曜的臉上只有滿足。

    若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那便是他竟然這麼遲纔想到這般完美的決定!

    小月牙望着蕭景曜手心那跳動的狐瞳,突然猛地後退了一步。

    她絕望地搖着頭,“瘋子,你這個瘋子。”

    她的眼裏噙着淚水,情緒彷彿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蕭景曜見狀心中盈滿了心疼,他向前踏出一步,卑微地承認道:

    “月牙,我是瘋子,我夜夜抓心撓肺,只想討好你。”

    “這狐瞳便是我全身上下最乾淨的東西了。”

    “你不是說過嗎?你說我的眼睛乾淨得像清澈見底的……”

    “閉嘴!”

    小月牙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尖銳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起來。

    “不要再折磨我了!爲什麼你永遠都在自以爲是地對我好!”

    “我不要你屠城,不要你圈養他族,我也不要你的眼睛!”

    小月牙已經崩潰了,蕭景曜因爲她無心的話已經造下了太多殺孽!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小月牙一直覺得,是曾經那些悲慘的經歷造就了今日的狐狸。

    她原本以爲,她可以改變他。

    可是,她終究是太過自大。

    日復一日的相處中,他的佔有慾、他的殘忍、他的無法無天一步步膨脹,直到如今的一發不可收拾!

    蕭景曜看到了月牙眼裏的絕望,他忽然間就慌了。

    他猛地傾身而上,一把抓住月牙的胳膊,一臉急切地說道:

    “月牙,你別這樣,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月牙聽到這句話,原本氣得顫抖的身體卻在這一刻忽然平靜了下來。

    至今,他連自己錯在哪裏都不知道……

    月牙忽然自嘲一笑,她怎麼奢望自己能夠改變一隻野獸呢?

    最離譜的是,她竟然還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樣一個,連基本的善惡觀都沒有的男人!

    月牙的平靜讓蕭景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

    無論是之前屠城,還是圈養之事東窗事發後,月牙的暴怒都不曾讓他這般覺得恐懼。

    他在月牙那平靜如死水的眼睛裏,看到了放棄。

    連月牙也要放棄他了,這個給了他活下去的理由的人,在糟蹋了他的愛意和尊嚴之後,也將他如敝履一般,扔在了一邊。

    “月牙,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啊……”

    蕭景曜深深地哀求着,他狠狠地糾住自己的胸膛,這個痛是剜眼無法比擬的,硬生生要了他半條命。

    “你走吧。”

    月牙沉默良久,突然低低說了一句。

    “走?去哪裏?”蕭景曜顫聲問道。

    “去我看不到的地方。”

    月牙轉過身去,眼角的晶瑩忍了又忍,不肯在蕭景曜面前表露出任何一分的眷戀。

    “你叫我走?”

    蕭景曜忽然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失去狐瞳的痛感突然加倍襲來。

    “當初,明明是你伸出手來,問我願不願意跟你走。”

    “你當時明明說得那般認真,我記得那樣清楚。”

    “可是現在,連你也要拋棄我,獨留我一個人在無間地獄,一點希望也不肯給我。”

    “你真狠心啊,月牙……”

    這一聲埋怨,幾乎花光了他的所有力氣。

    他不懂,爲什麼不管他怎麼做都是錯的,爲什麼他掏心掏肺愛的人,最後還是捨棄了他。

    小月牙拼命咬住下脣,那股酸澀直涌而上,將她的心掰成了好幾瓣。

    世間至痛,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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