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曜手下猛一用力,血肉撕裂的聲音應聲響起。

    “啊——”

    暮遠山彷彿承受了此生從未有之劇痛,慘烈的叫聲從他口中發出,傳到了鬼氣之外。

    圍觀的衆人聽到這個聲音,都不由地毛骨悚然。

    不知道蕭景曜究竟做了什麼,竟讓堂堂頂級天階暮遠山叫得如此悽慘!

    暮歲懸浮在半空之上,即便作爲神君,他的神識也無法輕易穿透鬼氣。

    此時,聽到暮遠山的慘叫聲,他垂眸而望,眼底的心緒複雜無比,卻絲毫沒有上前伸出援手的意思。

    暮遠山作惡多端,他該死!

    只是鬼修的現世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這件事他已經傳回給了初陽神君,天道究竟是什麼態度,還有待商榷。

    眼前的黑氣漸漸散盡,局勢也慢慢明朗了起來。

    衆人瞪大了眼睛望去,首先入目的是毫髮無損的蕭景曜。

    他一臉平靜地站在那裏,甚至連衣角都不曾有任何褶皺,唯一的不同就是,此時他的右手正捏着一團猙獰的血肉。

    它在滴滴答答淌着血,明明已經氣息微弱,卻依舊嘶吼掙扎着向前衝去,看那個方向,竟直指攬月所在。

    黑氣繼續退去,很快就露出了暮遠山的身影。

    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連暮歲眼裏都露出了一絲意外。

    方纔暮遠山的強大實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沒想到短短几刻鐘的對峙,暮遠山竟然就淪落到了這種模樣!

    只見他面色慘白,頭髮散亂,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着,似乎遭受了極大的刺激。

    最恐怖的是他的胸前,那裏凹陷了一個大坑,零落的血肉半掉不掉地掛在上面,腥臭的氣息飄散開來,令人幾欲作嘔!

    四周很快響起了竊竊私語,顯然礙於暮歲神君,他們也不敢把話說得太難聽。

    但是暮遠山壞事做盡,看到他跌落到了塵埃裏,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拍手稱快。

    另一邊,攬月很快就注意到了鬼氣的收斂。

    她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散盡殘魂的邪物,心裏暗暗嘆息一聲。

    “起來吧,都結束了。”

    邪物蒼白着一張臉,它卑微地仰望着攬月,破碎與恐懼彷彿已經滲進了它的骨子裏。

    “是不是......永遠也沒有機會了。”

    它顫抖着聲音,眼裏的光芒正在褪去。

    攬月沒有回答它,她右手一揮,雷落停止,邪氣消散,她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所有人趕忙轉過頭來,看到幻化成蕭景曜的邪物跪在攬月身前之時,又是嚇了一跳。

    邪物這是......被馴服了?

    攬月身形出現的那一刻,蕭景曜手上的血肉越發瘋狂了,它甚至不惜再次將自己一分爲二,也要掙脫蕭景曜的牽制,去到攬月的身邊。

    蕭景曜看到這裏,忽然微微垂眸,下一刻陡然鬆了手。

    就當是......可憐可憐他自己吧......

    血肉脫手的那一刻就不顧一切衝向了攬月。

    旁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地驚呼,唯有攬月與蕭景曜始終平靜。

    攬月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蕭景曜的臉上,他的神色明明沒有任何變化,但攬月就是清晰地看出了一絲悵然和感傷。

    蕭景曜感覺到攬月的注視,他垂眸而望,目光與攬月交匯的那一刻,這才輕輕舒展了眉眼。

    還好,他的救贖觸手可及。

    這時候,另一半血肉已經和地上的邪物融合了。

    它依舊保持着蕭景曜的模樣,身後邪氣滔天,令人望而生畏。

    就在衆人以爲,邪物還想對攬月出手之時,卻見它保持着雙膝跪地的姿勢,一步步向前跪行,直至指尖觸及到了攬月的鞋面。

    攬月的眸光瞬間複雜了起來。

    邪物緩緩擡頭,徹底脫離了暮遠山後,它的眼神變得乾淨而純粹,像顆浸了水的黑晶石。

    它試探性地把手覆在攬月的鞋面上,看到攬月沒有後退,臉上霎時流露出了狂喜之意。

    它仰頭,再次哀求道:“可不可以,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還未等攬月開口,它又匆忙說道:“別......別拒絕我,我可以捨棄一切你不喜歡的東西!”

    它話音剛落,忽然四周腥風吹起,邪氣驟然漲大了起來,卻在洶涌到最極致的時候轟然炸開。

    砰的一聲,猶如響雷。

    暮遠山看到這裏,渾身猛地一顫。

    他辛辛苦苦用了萬年才收集和養成的邪氣,在這一刻徹底飄散在了風雷裏,成爲了一堆泡影......

    沒有了邪氣的支撐,邪物的面色迅速變得慘白,它微微仰頭,笑容純真得像個乞討疼愛的孩童。

    所有人都被這邪氣的自爆吹得髮絲凌亂,唯有攬月,連風雷都沒捨得拂過她的衣角。

    這是邪物對攬月的偏愛和討好,還有幾乎源自本能的守護之意。

    攬月怎麼會感覺不到呢,她輕啓薄脣,正要開口,卻又被邪物慌亂地截斷了。

    他右手攥緊了攬月的裙角,急切地說道:“還有!還有我不該吸食那些女子的精氣,我現在就削骨剔肉還給她們!”

    “我現在知道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它努力真誠地承認着錯誤,右手同時化掌爲刀,毫不猶豫削下了左臂的一塊肉。

    “嘶——”

    抽氣聲此起彼伏,衆人都沒見過有人生削自己的骨肉,一時之間只覺頭皮發麻,膽戰心驚。

    而且,他們怎麼也想不通,攬月究竟捏住了這邪物的什麼把柄,才能將它降伏成如此卑微的模樣。

    邪物還在繼續,它下手又快又重,當真硬生生把左手全削沒了。

    血淌了一地,在它跪伏的地方凝成了一片血泊,它擡手,又對準了自己的左腿。

    衆人算是看出來了,攬月若不說停,這邪物能硬生生把自己削成片。

    鮮血流淌而來,浸潤了攬月的鞋尖,她低頭,緩緩說道:“你何必逼我......”

    邪物惶恐地擡頭,它的眼裏有了淚意,有了悔意,也有了懼意。

    “求求你,別不要我.......”

    攬月看到它這副模樣,不由地微微閉上了眼睛,下一刻,她把手覆上了邪物的頭頂。

    “我沒有資格替那些枉死的女子說原諒,錯了就是錯了。”

    “散盡一切記憶,回到你的來處吧。你身上的罪孽,我們會替你揹負。”

    邪物感覺到頭頂傳來的溫熱,腦子裏忽然閃過無數畫面,溫暖的紫光在它那黑暗無望的生命中被無限放大。

    “我們?”

    它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由地喃喃而語。

    攬月點了點頭,她擡首,一身黑衣的蕭景曜正逆着風雷,堅定地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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