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煞氣好重,不能去!”

    相思意緊緊扒住攬月的衣襟,它那肉嘟嘟的小臉泛着紅,彷彿正在忍耐着難以言喻的痛苦。

    攬月聞言擡頭望向高臺的盡頭,那裏掩映在黑霧中,看不真切。

    但是不知道爲何,攬月卻有預感,她要找的人,一定就在上面!

    “小意,你先進氣海里躲躲,一旦有你爹的氣息,一定要馬上告訴我!”

    攬月一臉凝肅,不等相思意拒絕,便已經將它送入了氣海之中。

    嗚——

    沒有了小意的陪伴,四周的哀嚎聲似乎也一下子大了起來。

    攬月的裙襬和髮梢被狂風吹得揚起,像是黑暗中悄然綻放的紫陽靈蕊。

    她忽然擡腳,一步步朝那恐怖高臺走去,直到站在了第一個用骨血鋪就的臺階前。

    怨魂們像是聞到了什麼難以想象的美味,它們驟然間膨脹了起來,伸出尖利的指尖想要去觸碰,去佔有。

    攬月的面色平靜如昔,她彷彿看不見這些可怕的怨魂,只是仰頭淡淡說道:“有何不敢?”

    這是她對方纔那聲邀請的回答。

    怨魂們爭先恐後,那沾滿血污的手指終於觸碰到了攬月的臉。

    獰笑聲起,可是下一刻,一道耀眼的紫金色光芒突然從攬月的身上輻散而出。

    不是炙熱到足以消滅一切陰詭的神聖氣息,紫金盪滌之處,怨魂們猛地一怔,它們一臉迷茫地擡起了頭。

    光芒溫暖而不刺目,像是冬日裏溫潤的陽光,令面目猙獰的怨魂們漸漸露出了一絲清明。

    他們.....爲何會在這裏?

    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攬月目光堅定,緩緩踏上了第一級臺階。

    當她的腳尖落在屍骨上時,嗡的一聲,紫金光芒瞬間鋪滿了高臺的這一圈。

    有什麼東西從堆得嚴嚴實實的屍骨堆裏開始冒頭,仔細一看,竟是紫陽靈蕊的嫩芽。

    與此同時,攬月眼前的一切也發生了變化。

    黑暗中出現了星星點點的光芒,時間彷彿在她面前變成了一條直線,她的思緒跟着飛舞,來到了一處靜謐的山峯。

    遠遠的,攬月看到峯壁上雕龍畫鳳般篆刻着“搗月峯”三個字。

    搗月峯啊......

    攬月自知自己已入幻境,她面色平靜間涌起了一絲懷念。

    於她而言,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搗月峯的上空積壓了許多雷雲,那是剛剛回歸這個世界的時候就遇上的化神雷劫。

    攬月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剛穿過來的時候無知又魯莽,正憑藉着一腔孤勇朝天罵娘。

    看到這一幕,攬月不由地莞爾。

    自己以前的畫風確實不太好,不過那時候純真到沒心沒肺,一心只想討好男主徒弟,然後好好活着。

    想到蕭景曜,攬月的目光便在峯上逡巡了起來,忽然間,她眸光微微一凝。

    她確實看到了蕭景曜,比起現在,那時的他眉宇間還留存着一絲少年氣。

    攬月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渡化神雷劫的時候,蕭景曜就躲在暗處。

    此時的他面目扭曲着,身上溢出了嗜血的黑氣,眼底的殺心和恨意根本掩藏不住。

    攬月知道,這時候的蕭景曜應該已經重生了,所以這一幕嚴格意義上便是他們此生的初見。

    她是全新的她,蕭景曜亦是不一樣的蕭景曜。

    雷劫結束得很快,攬月看到自己心有餘悸地坐在地上,蕭景曜過來的時候,自己嚇得落荒而逃。

    此時的蕭景曜背對着兩位師兄,眼底陰鷙,薄脣微動,似乎是在喊她——毒婦!

    畫面到這裏便消失了,攬月眼前一晃,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陰森的高臺之上。

    她一時之間有些恍惚了,因爲她不明白,這個高臺上的幻境想要告訴她什麼。

    紫陽靈蕊已經開始在屍堆上抽枝,隱隱開出了細細嫩嫩的小花苞。

    攬月迫不及待擡腳踏上了第二個臺階。

    紫金光芒伴隨着攬月的腳步擴散出去,瞬間就佔領了第二個臺階,而方纔那條時間之線再次出現在了攬月的眼前。

    攬月只覺得意識一輕,這一次竟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庭院。

    攬月擡頭一看,擁月院。

    擁月?

    攬月面上露出了一絲疑惑,雖然這個院名極具辨別性,但是她記憶中確實不曾出現這個名字。

    攬月一腳踏入院門,一眼就看到了愜意地躺在美人榻上曬太陽的自己。

    蕭景曜就蹲在身旁,正一臉溫柔小意地給捶着腿。

    “月兒,那牛我都對着阿襄吹出去了,你怎麼忍心看我在阿襄面前失言。”

    攬月看到如此狗腿的蕭景曜,不由地輕笑出聲。

    她沒想到,自己以前這麼馭夫有道的嗎?

    現在貌似格外心疼他些,還沒讓他做過捶腿的活呢。

    榻上的攬月慢悠悠地眯縫開一隻眼睛,隨便換了個姿勢,把另一隻腿伸到了蕭景曜的面前。

    蕭景曜上道得很,趕忙就換了只腿賣力地捶了起來。

    榻上的攬月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滿意,這才漫不經心地開口說道:

    “這修者子嗣艱難,生不生可由不得我,夫君啊,你要不去找別人試試?”

    蕭景曜聞言不僅不惱,還一臉興味地湊到了攬月的耳邊。

    “月兒,這生不生取決於我們的努力程度呀!你看我近些日子閒得很,不如......我們再去房裏搗鼓搗鼓?”

    兩個攬月:“......”

    一不小心從院門口路過的舒襄:“......”

    “你們夫妻可惡心死我算了!”

    蕭景曜聞言提溜一下就站了起來,企圖維持住自己在兄弟面前的最後一絲男人尊嚴。

    “咳咳,阿襄,你怎麼走路都不帶聲的?”

    舒襄:????

    爲了提醒某人,他就差把地上的磚踩裂了好嗎!

    明明是有的人色慾薰心,根本心無他物好吧?

    想到這裏,舒襄也不打算給蕭景曜留面子了,他倚着院門,雙手別在胸前,譏笑着問道:

    “說好的乾女兒呢?呵呵,阿曜你怕是不行吧?”

    蕭景曜:????

    “你等等,我們好好聊聊。”

    蕭景曜面上帶出一絲煞氣,敢說他不行?

    頭扭掉!

    舒襄一看蕭景曜惱羞成怒,笑着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臨走前還給了榻上的攬月一個邀功的眼神。

    ——小月兒,看吧,我可幫你把黏人精引走了。

    攬月嘴角高高揚起,暗地裏給舒襄豎了個大拇指,笑看蕭景曜罵罵咧咧追了出去。

    天朗氣清,熙陽遍地。

    這靜謐的午後,有愛人,有友人。

    暖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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