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看出了道公的爲難,不由地心裏一咯噔。

    “前輩,怎麼了,有什麼不方便嗎?”

    道公的面色慢慢變得嚴峻了起來,他也沒打算藏着掖着,直接揚聲說道:

    “之前老朽帶您過奈何橋的時候,您也看到輪迴渡裏不堪的景象了。”

    說到這裏,道公不由地垂眸瞥了底下的芸芸衆生一眼。

    他心中早就想爲渡主鳴不平了,這世間之人不自重不自愛,生出了無數邪念怨魂。

    他們這廂依舊歲月靜好,可是輪迴渡裏早已巨浪滔天,岌岌可危了!

    “這怨魂載道,一方面來自世人心中不堪的惡念,另一方面就來自貴客你所言之地。”

    “萬年以前,有鬼尊軀幹的壓制,那些惡念始終難成氣候,但是自那截軀幹被卑劣的人修偷走後,惡念再無束縛,萬年來已成可怕怨池!”

    “今日老朽若將那怨池接通到陣法之中,屆時萬千怨靈噴薄而出,只怕從今往後,諸天萬界生靈塗炭,渡主一心所求之清明天下便再無望看到了。”

    說到這裏,便是道公也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攬月心頭猛地一滯,這是她和蕭景曜不曾預料到的。

    “前輩,我所尋之物就是這萬千怨念的源頭,當真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三萬年前被天道囚禁於時間蹊徑中的,都是當年淵長道大戰倖存下來的神界高手。

    他們受天道重利誘惑,參與剿殺他們夫妻,結果付出了沉痛的代價後,不僅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反而被出爾反爾的天道用神術囚禁,永世不得自由。

    修爲越高,這恨意和執念便越深。

    若天道一不做二不休,連當年戰場上的怨魂也悉數囚禁其中,斷了他們的輪迴,那麼時間蹊徑裏究竟醞釀了一個多可怕的世界,連攬月也無法想象了。

    如今不過三萬年的時間,怨魂和惡念已經強大到涌出了時間蹊徑的入口。

    若任憑它們繼續積澱下去,只怕終有一天會爆發而出,反噬這世間的一切!

    道公聽聞攬月提起源頭二字,恍惚間這才意識到,莫非今日就是渡主曾言的“最後時刻”?

    他還未及開口,忽然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道冷笑之聲。

    “虛無,你所謂的證據呢?”

    攬月聞言眸光電射過去,心中怒氣翻涌,不可平息。

    道公隨之扭頭看去,下一刻竟渾身一震,瞬間大驚失色!

    他身負六道,代掌輪迴,一隻天眼開在眉心,從來不辨人貌,只識人魂。

    亡魂行至六道,他一眼便可看出其身所負品行功德,而後送入相應之道投胎。

    自輪迴渡存在於世間開始,他便守在六道之口,這麼多年來,還從未見過如此邪惡陰暗之魂!

    那是濃郁到化不開的黑暗,彷彿集齊了這世間所有極惡之念,和身旁的攬月相比,他們簡直就是差距最大的兩個極端!

    “這......這世間怎會有如此骯髒之魂!”

    道公驚呼出聲,枯朽的聲音傳遍了全場。

    骯髒?

    所有人擡頭仰望天道,只見它身披金光,熠熠耀目,明明聖潔無比。

    天道聽聞道公如此說,不僅不怒,反而心情頗佳,因爲衆修震驚的表情取悅了它。

    只要它的信仰根深蒂固,那麼攬月和蕭景曜今日所爲,不過就是竹籃打水!

    顯然那些被關在時間蹊徑裏的蠢貨無形中也幫了它,他們的不甘和怨恨反而成爲了時間蹊徑入口的天然屏障!

    “鬧了這麼久,也該承認你們的詭計了吧?明明是妄圖覆滅諸天萬界的逆賊,卻義正言辭地在天下人面前演了這樣一齣戲!”

    “本道早已有言在先,既然你們居心叵測,那麼便由本道親自出手,保這世間永世太平!”

    天道振振有詞,這一刻已經反客爲主。

    衆修沒有看到時間蹊徑,這一刻即使心生懷疑,也不可能毫不猶豫地相信攬月和蕭景曜,放棄他們生來就信仰的天道。

    攬月面色冷厲,再次朝道公開口說道:“前輩,如您所見,眼前骯髒之魂便是這世間的天道,晚輩必須讓世人見見那個時間蹊徑,否則信仰不滅,它便永存於世!”

    道公顯然也知曉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渾濁的目光在攬月身上掃了一圈,而後啞聲說道:

    “這天下之大,若有人能進入那怨池而不被轉移心性,只怕也只有身爲世間最無暇的貴客您了。”

    蕭景曜聞言眉頭一擰,當即站在了攬月的身前,沉聲問道:“本尊不可以嗎?”

    道公上下打量了蕭景曜一眼,當年輪迴渡前第一次見到蕭景曜,他便發現了此人神魂特殊之處。

    天下萬魂有形有色,無論是至純至淨的虛無之魂,還是眼前至邪至惡的天道之魂,他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唯有蕭景曜,他身負阿修羅之命,其魂雖主陰寒,卻始終一片混沌,連他也不敢妄斷。

    這樣的未知之魂,又是攸關諸天萬界存亡的時刻,道公只能如實說道:

    “天修羅魂屬混沌,那是老朽也無法勘破的領域,您若入怨池,老朽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

    攬月聽到這裏,趕忙一把攥住了蕭景曜的胳膊。

    “曜兒,你在這裏牽制天道,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把時間蹊徑展現在世人面前!”

    蕭景曜還未及迴應,那邊天道已經冷哼出聲。

    “究竟是無法無天的狂徒,至今仍在做戲!虛無,你還想進輪迴渡?怎麼?連你孃的性命也不顧了嗎?”

    攬月聞言猛地擡頭去看蕭景曜。

    蕭景曜眉頭緊鎖,衝攬月點了點頭,這是在說,混沌匿靈陣一切正常,沒有紕漏。

    攬月見狀心頭微微一鬆,這纔看向天道,冷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天道低低一笑,明明看不見它的神情,攬月卻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

    天道細細欣賞了一下攬月的表情,這才幽幽開口:“神君們享受了本道至高無上的神力,怎麼能不付出一點代價呢?”

    “虛無,你來猜猜看,這神臺究竟從何而來,又何以承載本道的神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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