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配得是爹 >第 12 章 琉璃華盞(十二)
    夜晚,空氣凝重,連風都是陰沉的。燭火忽明忽滅,在窗紙上映出變幻的剪影。房間裏是一聲重過一聲的喘息聲,三哥裸、露在衾被外的手緊緊攥着,連青筋都清晰可見,他額間冷汗津津,眼珠晃動,明顯是被魘到了。

    夢裏是無邊無際的血色,他看見屍山遍野,自己似乎站在了很高的地方,俯視着這人間慘境,他感受到自己出口說了什麼,可怎樣聽都聽不清。太重的怨氣了,無數的靈魂在哀嚎,天地都爲之失色,這是,末世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忍受這沖天的怨氣的,那就是完整的自己嗎

    “呼”他倏地醒來,頭痛欲裂,再加上骨血裏烈火灼燒的煎熬,他頹廢地笑了笑。

    三千罪責加身,自己,果真是罪孽滔天嗎

    真是難熬啊。

    “進來吧,暮姑娘。”他淡淡出聲。

    “吱呀”一聲,木門被輕輕打開,暮笙不太好意思的探頭,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繼而轉身輕輕把門關上。她將頭髮簡單挽起,身着素衣,一雙琉璃眼在月色的映照下也帶了些瀲灩。

    “三哥,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啊。”暮笙昨日決定信任他們,故而如今說話也不再拐彎抹角。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美人在外,我又豈能不知”暮笙被秀了一臉文化,也不再自討沒趣,她挑了挑眉,“我聽阿一說你這病晚上就挺難忍受的,我左右也睡不着,想着明早一起就把永生花給你,這東西我也不會採,阿一也不會,我就來找你了。沒想到你還沒睡哈。”

    說完,她又覺得覺得自己有點蠢,每到夜晚都是烈火焚身之痛,誰睡得着啊

    三哥倒也沒計較這些,他倚在牀上,撥開額前的溼法,笑着開口,“姑娘可是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想好了,不然我大晚上不睡覺來找你,我又不是閒的。”

    “暮姑娘真是風趣。不怕我們是壞人麼”三哥本身氣質溫潤,可不知是這燭火照耀,再加上他起身匆忙連衣服都沒有穿好,再或者,是暮笙自己的問題,此時的三哥,帶了絲妖異,連聲音都聽起來有點蠱惑。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美色誤人...暮笙在心裏默唸,她步伐輕快,挑了個離三哥最遠的凳子坐下,“那便是我看走眼了。”她不甚在意在意地說。

    “哈哈哈,咳咳咳。”三哥先是開懷大笑,又因爲笑得幅度太大,繼而猛烈咳嗽起來。暮笙在旁邊看到膽顫心驚的,害怕他就這麼過去了。想幫他拍背順順氣,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三哥才漸漸止住了咳嗽,他忍着喉間的癢意和腥甜的味道。

    “無事,多謝暮姑娘肯救在下一命。有什麼要求,姑娘儘管開口”

    暮笙看着他明明已經很不舒服還來安慰自己,心底忍不住有些觸動。這是一個怎樣的溫柔小可愛啊。自己也算是見到世界的參差了,都是人,區別怎麼這麼大呢陳斂容她都懶得吐槽了,說他是狗,都委屈狗了。

    “阿對了,阿一把我的儲物戒還給我了,據他說我當時變小後如果帶着那玩意會受到靈力衝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三哥一邊笑一邊搖頭。

    “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在裏面發現了一張香料方子,似乎可以緩解你的頭痛。”她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這個好像是當時從陳府順手拿的,當時情急,就胡亂裝進去了。(纔不承認自己是不會整理東西呢!)她湊近三哥,放到他手上,離得近的時候聞到了淡淡的藥香味,不算難聞,甚至還讓她的內心起了點小波動。

    “多謝。”三哥接過紙,仔細地看了起來,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扶桑花,想來她也是被人誆騙了,扶桑花旁人無法採摘,更別說是捻來做香料了。不過人家一番好意,他也沒必要道出真相。

    何況,還是這樣一個有趣的柔弱小姑娘,到時候偷偷哭鼻子怎麼辦

    若是陳斂容在場,必要來一句:excuseme

    不過,她也算是心思縝密,且心性尚可。也是個好苗子啊,不知她願不願意被自己教導

    暮笙見三哥把本來不忍直視的紙疊得整整齊齊,而後放在了內衫最靠近心臟的地方,忽而覺得耳朵有點發燙。

    “我讓阿一明日去調配,想來暮姑娘尋的方子定是極有用的。”

    “還好啦。”暮笙覺得挺開心,和三哥這樣的人相處真的很舒服,她粲然一笑,就爲這本來有些寂寥的夜晚添了些風華。

    三哥看着她,難得地發起呆了,倒不是因爲美色,他的心情,着實很複雜。本來以爲是必死無疑,甚至連埋骨之地都想好了。如今,這就是絕處逢生嘛又或是命中註定。罷了,不管這姑娘是何身份,自己都不想再去查探和揣測了,緣之一字,何其神奇自己便就是信一次緣又如何

    所謂是人有失意,馬有失蹄。三哥現在還不知道,他一時的信緣,會給以後帶來何種麻煩。

    自己倒黴了許多時光,總算也是幸運了一次啊。

    對待暮笙,他倒是沒生出什麼談情說愛的心思,都老大不小了,又不是愣頭青的小夥子,看見姿態動人的花就想採頡。只是,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樣,面臨絕境時,所有的感觀都會被放大,此時看見一塊浮木,即使知道它可能不是爲自己而來的,也並不是想把其據爲己有。可抱着這塊浮木,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感受到活着的感覺,總是會對它生出一些特殊的感情來的。

    就像是,對生機的嚮往吧。

    他俯身把暮笙頭上的永生花取下,裝到一個匣子裏。

    暮笙感覺不到疼痛,甚至還覺得有點癢。反正她也睡不着了,就百無聊賴地和三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藉此轉移他的注意力,好消磨時光,也算是變相緩解他的痛苦。三哥也陪她聊着,就算這樣並沒有什麼用,就當是爲了讓她開心。

    現在還是深夜,怎麼時間過得這麼滿啊,人還真是奇怪,明明剛纔怎麼都不困,現在卻突然有些疲倦。

    眼看着暮笙一個哈欠連着一個哈欠,三哥溫柔出聲,“暮姑娘,要是乏了就去休息吧。”他動了動捏訣的手。

    “啊,沒有,不困。”暮笙這邊本來還在死撐,畢竟答應人家的不能食言啊,突然間,她聽見了兵器相撞的聲音,還有阿一的吼聲,“快逃!!!”

    那邊看去,三哥顯然也緊蹙眉頭,似是不解。如果不是他們的敵人那就是....暮笙不敢細想,她連忙去扶三哥,往屋外衝去。

    三哥已然被病痛折磨到沒有力氣,她讓他大半個身子倚着自己,推開房門。

    阿一還在和人纏鬥,無暇顧及這裏。一羣黑衣人逐漸靠近,暮笙緊緊繃着身體。

    突然間,人羣分開,爲首那人慢慢靠近,他只露出一雙暮笙幾位熟悉的眼睛。

    “暮姑娘,別來無恙啊。”那人開口。

    暮笙如墜冰窖,最後一點希望也被冷水潑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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