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陰魂不散吶。
“我知姑娘本事確是厲害,但公子之命不可違抗。爲表敬意,便由我一人取得姑娘的項上人頭。如此,便恕在下無禮了!”說着便向暮笙進攻,手段狠辣,招招致命。
下意識間,暮笙只好將三哥推向一旁,自己應起敵來。
那一剎那,她心裏閃過許多念頭,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要埋骨這裏了嗎?甘心嗎?怎麼可能甘心!
可出乎意料的,她發覺自己竟能與那人對上幾招且不落下風,不過這緊要關頭也顧不得疑惑。
黑衣人將劍橫於胸前,攔住暮笙進攻的手,同時也被逼得後退幾步。
抓住這短暫的空隙,暮笙顧不得翻涌的內息,扶起已然昏迷的三哥就跑。那邊,阿一也瞅準時機,在圍繞自己的幾人中挑出突破點。他抖落刀尖上的血珠,趕來與暮笙二人應和。
隨即他們逃進密林,了無蹤跡。
“追!我們人手多的是!今日若是殺不了他們,那我們也別想活了!”那人惡狠狠地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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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已然是磅礴大雨。
“哈...哈”暮笙喘着氣,在樹木荊棘間奔波着,疲憊不堪。
“這林子不大,他們很快就會趕來。你到時候帶着三哥往血城趕,那裏有我們的府邸。”
阿一揹着三哥,一邊疾走一邊爲後面的暮笙清除着路上的荊刺。
這雨下得倒是應景,他們如今這樣,可不就像被人追殺的亡命之徒嗎?
暮笙緊緊跟着,即使力竭也不敢稍作休息。她知道是自己連累了他們,可那些“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這樣”“你們舍了我就能活”類似的話在心裏已經轉了千回百回,可就是鯁在喉間吐不出來。
我真自私,她唾棄自己。
身後的聲音一直甩不掉,且越來越逼近。他們一行人老弱病殘就佔了兩項,對方是專門培養的刺客。
死局。
眼看情況愈加危急,阿一驟然停住步伐,轉過身來,帶着一種暮笙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神情道,“帶三哥去府邸,要是他有事,我殺了你。”
“我...”暮笙想說些什麼,可此刻言語是那麼的蒼白。她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去阻攔阿一。
他們明明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卻要在這裏經受生死與共的考驗。
“對不起。”暮笙總算是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即使微不足道,即使於事無補。
那聲音很輕,尤其是夾雜在雨聲裏,連暮笙自己都聽不太真切。
可阿一停下了腳步,他又換上了之前玩世不恭的語氣,“再磨嘰,我們三個都得死。”
話還未落完,人已然衝出去同他們廝殺起來。鮮血灑落在樹木上,葉子上,地面上,隨即又被雨水沖刷乾淨。林間淡淡的花香早已聞不到了,只有愈來愈重的血腥味。
暮笙也不敢耽擱,她扶着三哥拼命地跑,雨水使得空氣中的血腥味更加刺鼻,她甚至不敢去細聽那些慘痛的叫喊聲。
步履踉蹌,她越是急切,就越是看不清眼前的路。
果不其然,暮笙被腳下的石塊絆倒。她掙扎着起身,卻再一次倒在地面的水窪裏。三哥也倒了下來,激起一片水花。
有人在深夜裏熟睡安眠,就有人在危機重重間拼死掙扎。
暮笙倒下時手掌心被劃開,血噴涌而出也不敢停留,只能用那手繼續撐起。三哥看着瘦弱,可也有實打實的成年男子重量。她本就力氣所剩無幾,如今更是苦不堪言。
“歇會吧。”這一路的七摔八摔也把三哥給摔醒了,他無奈地笑笑,讓暮笙幫忙把自己挪到最近的樹木旁倚着。
雨落在樹葉上,到也算是有了些屏障。暮笙狠狠地抹了把臉,這時候也才緩過勁來,自己手心都是猙獰的傷口,淡粉色的肉外翻,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導致傷口火辣辣地疼。
“姑娘如何了?”三哥全身都被淋溼了,頭髮上還帶着落葉和草絮,許是之前倒地時沾到的,他這一身着實算不上是整潔,故整個人也看着狼狽起來,不復之前文雅的氣質。
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
暮笙也跑不動了,故順勢靠在三哥旁邊,地面的積水越來越深,陰冷的觸感揮之不去。她只好把褲腳挽起,又發現了自己腿上也有淤青和傷口。
“沒力氣了。”暮笙也沒有矯情,她本來就有內傷,剛纔打鬥時又被牽引出來,被折磨得喘不上氣,更不用說再加上剛纔的一路疾跑。.七
自己什麼都不會。早知道當時就該學點小法術,類似於“讓衣服快速幹起來”這種,即使實戰用不到,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落魄,暮笙懊悔的想着。
“若姑娘不管我,豈不是會容易一些?”三哥沒頭沒腦的來了這麼一句。
“我不至於心黑到那一步。雖說不出什麼同生共死這樣的話來,但畢竟你們受我牽連,刀不到我脖子前,我是不會拋下你的。”
這是實話,也是殘忍的現實。要是這羣人沒有不分青紅皁白的大開殺戒,而是隻衝着自己一個人來,她也不太敢保證三哥和阿一是會管自己的。
救人?先有救己的本事再說。
“姑娘說的在理。”三哥聽到這種帶些涼薄的回話,反應仍舊是不喜不怒,他闔上眼簾,似是又昏了過去。
然而下一秒,暮笙就再也顧不得去猜測那人在想些什麼。
阿一傷痕累累的身體被扔在了眼前不遠處!而那些人,就快要找到自己了!暮笙抑制不住的瑟瑟發抖。她緊緊抱膝,頭半低着。
不是不想跑了,是真的跑不動了。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不敢發出聲音來。身旁的三哥還昏迷着,現在是他們二人最脆弱的時候。
原來自己的到來不是救命的,是催命的,暮笙忍不住想着。
三哥好不容易又掀開沉重的眼皮,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他將手合攏又張開,感受着體內所含不多的力量,只能無奈地苦笑。
看來,得用那個辦法了。
他盯着暮笙的額頭,低低地嘆了口氣,慢慢俯下身。
暮笙半低着頭,她掙扎了許久,還是不甘心就此赴死。萬一有轉機呢?反抗不一定會死,但不反抗一定會死。
她驀然擡頭,想要去觀察三哥醒了沒有。
周圍雨聲很是嘈雜,再加上思緒混亂,暮笙忽略了衣料摩擦聲,以及身邊人越靠越近的動作。
好巧不巧的,三哥碰到了自己最想避開的地方。
死生攸關際,他吻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