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惡意) >第二十八章
    “幹嘛啊”

    正好紅綠燈,宋閒一隻手鬆散的搭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的點着,笑着看他,“要幫忙可以來找我。”

    “不要,和你又不熟。”

    方殘聽臉微微側過去,臉頰有一點鼓起的弧度,像是臉上的嬰兒肥,宋閒覺得這個小朋友不講道理又覺得他實在是可愛過頭,很想捏捏他的臉,卻怕嚇到他,只是眼神在他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沒做什麼。

    “小孩,你講不講理這都不熟嗎”

    方殘聽依舊偏着頭,“不熟。”

    宋閒知道他是在開玩笑,轉了話題,問了自己在意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天華和楊晨的事了嗎”

    他離方殘聽很近,方殘聽打電話又沒有刻意避開他,他自然是能聽見從聽筒裏傳來的聲音的。

    宋閒仔細看着方殘聽,方殘聽臉色倒是沒怎麼變化,很快速的皺了一下眉,沒有隱瞞他,隨口答道,“是啊,他們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我有時候幫一個朋友寫個文案幫個忙,沒告訴他們。”

    “嗯。”他若有所思,好像還有話沒說,但頭頂的紅燈已經閃爍着熄滅了,綠燈亮起,宋閒沒能繼續提問。

    顏瑜一直聽着前面的動靜,緊閉着眼裝睡,方殘聽從後視鏡裏看了他好幾次,即使睡着了還是一臉疲憊。

    宋閒把顏瑜的行李箱幫忙提上去,眼見着顏瑜自然的從鞋櫃一側的小櫥櫃後面拿出一雙男士拖鞋自然的穿上,有點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幾眼,方殘聽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一開始還是正經的,一會兒自己又控制不住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別誤會,我可不是針對你,我家就他這一雙男士拖鞋。”說着把整個櫃子全部敞開給宋閒看,裏面確實都是粉粉的凱蒂貓拖鞋。

    “我知道了。”

    方殘聽在門口側身站着給他讓路,明顯是讓他進去的意思,宋閒看着他挑眉,伸手去拿拖鞋,動作熟練。

    方殘聽跟在他在後面支使他把行李箱放進顏瑜的房間,自己坐在沙發上,顏瑜坐在他身邊,垂着頭一言不發的坐了一會兒後忽然四下看了一圈問他,“聽聽,一斤和二兩呢”

    “哦。”方殘聽淡淡的,拿着逗貓棒在手裏玩,“我給關在你姐房間玩了。”

    顏瑜眉頭一皺,站起來,“你對自己兒子好狠,爲什麼要關起來”

    正好宋閒出來,方殘聽纖長的手指着側身關門的人,努了努嘴,“他怕,我去和他說幾句話,你先別放他們出來,很久沒見你了等會激動地我管不住。”

    “哦。”顏瑜點了下頭,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像個憂鬱的小王子。

    宋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方殘聽拉着進了隔壁的房間,方殘聽快速合上門,宋閒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放心,這是我的房間。”

    宋閒這才注意到這確實不像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應該沒有哪個女孩子會同時喜歡籃球、羽毛球還在房間裏舉啞鈴的。

    “嗯,但你這是要幹嘛”

    方殘聽在他靠窗的牀上坐下,翹着二郎腿看着他,“你覺得他怎麼樣也不是,就是和上次比起來有什麼變化哎也不是,就是就是……”

    實在是描述不出,他乾脆放棄,就擡眸看着宋閒,宋閒插着手靠在他的書櫃邊,那邊擺着一排漫畫書。

    “你是說他的狀態”

    “是吧。”

    “感覺更差了,我們說話的時候他連看都沒有看過一眼,甚至睫毛都沒有動過,在車上的時候也是,他其實沒睡,只是不願意,或者說不想融進這種氛圍。”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睡”

    宋閒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真的睡着的人會完全一動不動嗎甚至連嘴巴都不會抿一下”

    方殘聽仔細回想了一下在車上的情形,點頭,“你說的有點道理。”

    “他把自己的情緒封存起來了,上次你帶他來看病的時候,他給我的感覺是他一直被這種情況折磨着,他很困擾,很想擺脫,他有情緒,在和我交談的時候還忍不住哭了,但是這次,他沒給我這種感覺。”宋閒停了一下,“他自己好像已經放棄了。”

    方殘聽很久都沒說話,漂亮的眼睛垂着,低着頭,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宋閒也沒繼續說話,他看着自己面前低頭的人,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了很久。

    “那該怎麼辦那要怎麼辦”

    方殘聽難得沒有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氣焰,語氣有點無可奈何,情緒也有點低沉,看來顏瑜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

    宋閒上前幾步揉了揉他長出一圈黑髮的頭頂,安撫他,“把他帶在身邊陪着他,他需要愛,也需要時間,慢慢來。”

    “醫生都這麼說。”方殘聽拍開他的手,離他的腰胯遠了點,不知道怎麼長的那麼高,剛剛他的頭就差點要靠在宋閒側腰了。

    “我是說真的。”宋閒在他身邊坐下,“抑鬱的人找不到真正的自己,但是別人幫不了,只有他自己能找到,我們能給予的只有愛和陪伴。”

    “大部分人遇到苦難,會無措會懦弱,但有的人卻會把苦難踩在腳下繼續前進,所以人們常說把苦難當成自己前進的墊腳石。其實這是很難的。”宋閒擡頭,雪白的天花板和醫院的一模一樣,“有些苦難是永恆的,不能被釋懷的,就像經歷過火災的人、被校園暴力過的學生、被羞辱過的服務生。”

    “經歷過苦難,但依舊選擇善良。這纔是最難的,也是最難能可貴的。”

    他這一席話讓方殘聽想起了顏瑜小時候路都走不穩還要跟着他去打架的情景,小孩子真的很可愛,看你的時候,眼睛就全是你,笑的時候,笑聲裏也都是你。

    不像現在,他看着你笑,但其實心裏一點喜悅都沒有。

    “有文化,大博士。”方殘聽側頭看他,眼睛又亮又柔,像滿月之下的湖水,蕩起了不知道誰心口的漣漪。。

    “過獎過獎。”

    開學季對一般的城市來說就是秋天的開始,但榆城不一樣,外面的陽光還是跳躍在這座城市的高樓大廈間,暖呼呼的一片,落在顏瑜琥珀色的瞳孔裏,外面沒有飛鳥也沒有氣球,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腦子裏到底是什麼畫面,他一直坐到宋閒和方殘聽說完話出來。

    “宋醫生,你上次給我開的藥快喫完了。”顏瑜回神拉了拉嘴角,笑的蒼白。

    “那你明天來醫院我再給你開,順便再聊聊,怎麼樣”宋閒說話很溫柔,他希望顏瑜能放鬆一點。

    “好。”

    方殘聽是想留宋閒喫飯的,但是還不把一斤二兩放出來的方殘雪臥室的門就又得換了,從他進門起就一直傳來撓門聲,他最近才找了人去看着顏瑜,上回又跟着吳舜這匹種馬去了dream,現在正是囊中羞澀的時候,雖然覺得有點待客不周,還是開口了。

    “好了沒你事了,你趕快回去吧。”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鳥盡弓藏、得魚忘筌、簡直過分至極。

    顏瑜都有點看不下去了,看着面對面站着的兩個人,宋閒還是那一副溫和的模樣,但顏瑜總覺得明天要是方殘聽去醫院的話宋醫生可能會把他趕出去。

    “用完就扔”他說是這麼說,但臉上一點不滿的情緒都沒有,反而看起來好像心情不錯。

    “不是,咳咳。”他掩飾般咳嗽了兩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有點紅,“等會一斤二兩他們要出來了。”

    “一斤二兩”宋閒的注意力被這個名字吸引了。

    “大的叫一斤,一隻大胖黑貓,小的叫二兩,一隻大胖柯基,都難搞得很。我下次請你喫飯,今天你就先走吧。”

    “好吧,這位爸爸。”宋閒語氣軟軟的,落進方殘聽心裏,他又問,“你是爸爸媽媽是誰”

    方殘聽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恍然大悟道,“哦,我姐就是這兩個不孝子的媽。”

    宋閒看了看顏瑜,又問,“那顏瑜呢”

    “他是哥哥。”方殘聽聳了聳肩,“因爲他也是個孩子。”

    “輩分不對吧你和你姐姐是姐弟。”

    顏瑜看了看他,一臉不解,“沒什麼不對啊,一斤是姐姐帶回來的,二兩是聽聽撿回來的,所以姐姐是媽媽聽聽是爸爸。”

    宋閒失笑,“好吧,你哥有我電話,你隨時可以找我聊天。其實,‘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這句話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畢竟治標不治本。”

    “嗯。”顏瑜沒仔細想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就見方殘聽極其自然的跟在宋閒後面往外去。

    “哥,你”顏瑜張了張口,扭頭去看並肩站在門口的兩人,不太確定的問。

    “我送他啊,你在家好好待着。”方殘聽正低着頭換鞋,分心去看顏瑜,一個沒站穩就往一邊歪,宋閒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方殘聽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宋閒說了一聲“沒事”之後圈着他讓他有個支撐的地方,兩個人急急忙忙穿好鞋關了門,只留下合門的聲音在房子裏久久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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