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菱歌抽抽噎噎說完,埋頭摟着蕭羨魚,眼眶通紅。

    “其實,其實我知道他說的不是真的,可是心裏還是難過,我又生氣他說話難聽,又心疼他身世慘烈,我……魚兒,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蕭羨魚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捏捏她的臉,“菱歌姐姐不哭不哭……”

    聶蕭一臉的怒其不爭,“你說說你,你管他那麼多做什麼?啊?他身世如何又與你無關,再說了,現在淑妃母女已經下獄,他仇也報了,還是不認你,這說明他心裏面就沒有你!”

    白菱歌眼眶紅紅,沉默不說話。

    蕭羨魚若有所思,“其實,孟樺這個人,是很執着的,他自有一套行事準則,我總覺得他想做的不只是讓淑妃母女認罪。”

    “那還能有什麼啊?加官進爵?”

    聶蕭疑惑道。

    “我聽聞孟氏一族人人學醫,懸壺濟世,而且世代忠良,是朝中清流。孟大人當年一頭撞死在殿前以證清白,可不但沒有用,反而被安上畏罪自殺之名,孟氏一族也揹着罵名被株連九族,”

    蕭羨魚想了下,接着說,“雖然淑妃母女認罪,可孟家人的罪名也還是沒有洗清,如果你是孟樺,就不想爲枉死的族人洗刷冤屈嗎?”

    聶蕭沉默,如果是他,就算是拼上全力,不惜性命也要報仇雪恨,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這是很難做到的。

    “涉及皇室醜聞,又是陛下親自下令誅九族,翻案,幾乎沒有可能。”

    蕭羨魚猶疑片刻,“真的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孟樺一定不會這樣直接放棄的。”

    聶蕭沉默,“那就只有一種方法了。”

    “什麼?”

    “上洗冤臺,敲登聞鼓。”

    白菱歌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上洗冤臺嗎?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啊?”

    聶蕭看到兩個小姑娘都一臉疑惑,只好解釋道,“其實啊,這條路子就是連土生土長的京都人也很少有知道的,你們一個剛來京都,一個來京城連兩年都不到,沒聽過也正常。”

    “洗冤臺是太祖建國時所立下的,前朝末代皇帝爲人殘暴又昏庸,造成了許多震驚朝野的冤獄,本朝初立,太祖爲了向天下表明自己做一個好皇帝的決心,設下了洗冤臺。包括他本人在內,本朝歷代帝王治下有驚天冤案者,百姓可上洗冤臺,陳證據,訴冤情,只要查明冤情屬實,皇帝必須予以翻案。”

    蕭羨魚和白菱歌都是第一次聽說,驚訝極了,“即便這誤判冤案的人是皇帝,也要翻案嗎?這樣的話,陛下會願意嗎?”

    歷朝歷代以來各種冤案層出不窮,這世上的冤死的人實在太多,能洗刷冤屈的人卻寥寥無幾。

    原因很簡單,大多冤死之人都是觸犯到了旁人的利益,即便是九五之君,也要受各方權力掣肘,有些事即便是皇帝也不好做。

    而這冤案造成者如果是皇帝本人,就更難了,萬萬人之上的君王,怎麼可能願意打自己的臉呢?

    總之出於種種原因,這洗冤臺可是有百年沒人登過了。

    聶蕭搖搖頭道,“陛下願不願意我不清楚,但洗冤臺有冤必洗到底是祖宗定下的規矩,改是不能改的,孟樺若要上臺,按照規矩應該是由玉清閣的幾位大人審判,能不能翻案,就看他能不能擺出足夠的證據了。”

    蕭羨魚覺得自己像一個剛進城的土包子,“玉清閣的大人,是什麼意思,這是一個什麼部門嗎?”

    “就是本朝慣例,朝堂民間公認對江山社稷做出大貢獻的幾位功臣,入選玉清閣,陳畫像供世世代代瞻仰。”

    這次不用聶蕭回答了,連白菱歌都知道。

    聶蕭點點頭,“沒錯,現如今尚且在人世的還有帝師林閣老、襄南軍趙元帥、凌安侯,以及你兩個爹,沈相和昭王爺,這五位裏只要有三人點頭,這案子就能翻。”

    蕭羨魚若有所思,“那孟樺如何有把握讓這幾位大人同意呢?”

    正當三人談話時,便聽到人羣騷動的聲音,似有什麼大事發生。

    白菱歌掀開馬車簾子,就見街道人人潮涌動,擠擠挨挨,百姓們爭相議論着。

    “聽說城南有人要敲洗冤鼓嘞!”

    “洗冤臺,這都多少年沒有人上去了,奇怪,近來有出過什麼冤案嗎?”

    “誰知道呢,管他呢,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嘿嘿,說的也是,這我要回家叫上我那婆娘,她最喜歡看熱鬧!”

    ……

    馬車裏三人沉默對視,半晌,聶蕭小聲道,“那小子還真要去上洗冤臺,就他那弱不禁風的模樣,上一遭洗冤臺,怕是命就沒了。”

    白菱歌沉默,抓着蕭羨魚衣袖的手卻忍不住緊了緊,蕭羨魚想了下,說,“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片刻後,洗冤臺。

    蕭羨魚到京都以來,第一次來洗冤臺,她心裏還是有些驚訝的。

    那是一座通體純白的祭壇狀的高臺,有三層高,不知道是什麼石材,臺子佔地很大,上面雕刻着古樸大氣的獸紋,四個角落飄揚着暗紅色的旗幟,高臺最上面是一面大鼓,據說是特製而成,雖經數百年風霜但浩氣猶存,讓人一眼看過去就心生敬意。

    此時不過辰時,冬日裏的早晨是有些冷的,但臺下已經密密麻麻圍滿了京都百姓,洗冤臺沉寂百年,幾乎要被百姓們遺忘,今天的鼓聲,或許會重新喚醒人們的記憶。

    蕭羨魚三人來得晚,索性直接翻身跳上了馬車頂,遠遠往前面看過去。

    看熱鬧的百姓最前面,第一層的臺前站着一個少年,身穿孝服,額上一抹白色孝帶,身形瘦削卻脊背挺直,宛如一株白楊,傲骨凜凜。

    “果然是孟樺,他真的要上洗冤臺!”

    蕭羨魚抿了抿脣,看向白菱歌,“菱歌姐姐……”

    白菱歌眼眶還紅着,但臉上表情卻冷靜極了,“魚兒不用擔心,無論如何我和他已經斷了,他上洗冤臺也與我無關,我只是來看熱鬧罷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