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什麼?”拓拔綾出聲問道,擡起着臉就這麼看着他。
她好不容易走去了院子裏,結果又被他抱了回來。
上輩子欠了他的?
“你需要休息。”謝晏之說道,轉身便要離開,拓拔綾連忙抓住了他的衣角。
“等等。”
謝晏之側身,望向着她。
小皇帝黑白分明的杏眸睜着,就這麼直愣愣的看着他。
“你去叫他們起來吧,我看沒有你的發話,他們是不會起來的。”拓拔綾算是看清楚了,她在這羣人心裏沒有地位。
她說十句話,都抵不上謝晏之的一句。
謝晏之掀動着眼眸,簡簡單單的應了一個字。
“好。”
他站着沒動,目光復雜的望着拓拔綾。
潘銳說的那句話,一直來來回回的在他腦子裏打轉。
他似乎每個字都認識,可拼湊在一起卻好像並不能理解,總覺得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內容。
“你……”
“嗯?什麼?”拓拔綾見他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眼巴巴的望着他。
“無事。”
“哦。”拓拔綾也不糾結,轉而換了一個話題,“對了,潘仁旗那邊,你找到證據了嗎?”
提起這事,謝晏之的面容一下子冷了下來。
“我已經找到了罪證,潘仁旗和石宇海皆押解回洛京城再行審問。”男人說道,神色沒有什麼起伏,但眼眸裏流淌過一層暗芒。
“那我們也得回去。”拓拔綾一下子驚了起來。
她得回去洛京城部署。
“你的傷……”
“我的傷沒事。”拓拔綾回答道,眉目間染着刻不容緩的神態,“再說了,我們是坐馬車,又不是徒步。”
謝晏之不擅長勸說人,再加上拓拔綾執意要回去,便敲定明日一早啓程。
揚州城這邊就暫且交給楚湘王,她很放心,況凡則吵着要跟他們一起回洛京城。
按他的話來說,外面的風景不重要,主要是擔心好兄弟的安危。
拓拔綾倒是沒有戳穿他的意圖,也知道他大概是想去她的巴比倫皇宮見見世面,那便隨他吧!
深夜,崮山敲開了謝晏之的門。
“何事?”
“主子,潘銳該怎麼處理?”崮山問道。
謝晏之擡起眼皮,看向着崮山。
那一眼,崮山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架子上的燭火昏暗,散發着幽幽的光芒,映照在男人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
他有着最矜貴儒雅的外貌,像是世家最令人着迷的翩翩貴公子。可若是仔細看去,他眉梢掠過的餘光太過清雋。
尤其是那雙漆黑到透不進光亮的鳳眸,像是被打翻了的墨硯,沾染着最深重的陰霾和冷意。
崮山低下頭去,不敢再直射他眼底的光。
“找人將他帶回半月樓。”謝晏之倒是沒有思索很久。
他薄脣緩慢的勾起一些笑意,容顏被染得妖孽而肆意,而後溫溫靜靜的吐詞,“讓地煞去照顧他。”
“是。”崮山臉色一白,點了點頭。
“崮山,你會覺得我殘忍嗎?”謝晏之問道,菲薄的脣上勾出的弧度並未消散,反而越發顯得陰冷。
他是修羅場的妖魔,從不曾心慈手軟。
“屬下沒有。”崮山回答道,擡起眼眸望向着面前的男人。
“只是主子,有一件事屬下不明白。”崮山想了想,還是出聲問道,“您似乎很在意皇上。”
他望着窗外的月色,腦海中卻浮現着拓拔綾的臉。
在意她?這是爲何?
“主子,屬下一直銘記着我們來洛京城的目的,從不曾忘記自己的任務,可屬下覺得,在皇上身邊的您,纔是最真實的。”
“您有自己的感情,會生氣會動怒,也會……笑了。”崮山舔了舔脣瓣,頭一回這般說話,“屬下很希望主子能夠永遠如此。”
崮山說完這話,便退了出去。
謝晏之喉結滾了滾,思緒更亂了一些。
好像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就改變了。
例如他自己。
翌日一早,拓拔綾便要帶着人離開揚州城。
剛出了院子門口,便遇見了薛蓁蓁。
“薛小姐,你來找我們嗎?”拓拔綾出聲問道,經過周瓊玉一日的調養,她身上已經好了許多,嗓子也恢復了原狀。
薛蓁蓁點了點頭。
她的眼神在不經意間劃到謝晏之身上時,整個人抖動了一下。
薛蓁蓁連忙低下眸子,神情也在瞬間變得害怕了起來。
一回想起昨日的場景,她就覺得那冰冷的手似乎已經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差點死了,死在了她心儀的男人手裏。
拓拔綾自然是發現了她的變化。
她覺得有些奇怪,原本還愛慕着謝晏之的女人,似乎今日就變了。
變得害怕他,更甚至於,臉上是無法掩藏的恐懼。
“薛小姐,你來找我們有什麼事?”拓拔綾狐疑的望着她,繼續開腔問道。
薛蓁蓁扭頭,看着陪同她一起過來的翠兒。
翠兒上前,將一封信遞了過去。
“我家小姐今日嗓子不舒服,因此希望凌公子先看完這封信。”翠兒說道,也有些緊張。
謝晏之的目光落在了那主僕二人的身上,寒涼而沒有溫度。
薛蓁蓁緊緊捏着翠兒的手,沒由來的緊張。
拓拔綾接過信箋,打開後看了起來。
她邊看邊擡起頭,時不時的望着薛蓁蓁。
薛蓁蓁今日穿着一件高領的內衫,遮住了脖子上的紅痕,但拓拔綾還是眼尖的瞧見了一些。
那痕跡青紫,有些可怖,比她脖子上的還要明顯。
到底是何人下手?
“你想要替潘家求情?”拓拔綾不意外的問道。
薛蓁蓁搖了搖頭,因爲說不出話來,面色顯得有些着急。
潘仁旗和潘銳死不足惜,可是潘家另外的人都很好。
潘夫人和潘銘絕對沒有參與到那些齷齪的事情裏。
昨日見過謝晏之,在得知潘仁旗被捉了之後,薛蓁蓁就猜到幾人身份不凡,因此想過來求情。
她看向着翠兒,似是想要她再幫忙解釋下。
拓拔綾卻笑了笑,“你的信我看過了,也知道你的意思,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沒有徹底查清楚之前,潘家一個人都不能例外。”
至於薛蓁蓁,拓拔綾知道她只是個養女,所知不多,也因着也算是朋友一場,這纔沒讓楚湘王將她也一併關起來。
薛蓁蓁看着那走遠的馬車,一雙眼眸裏含着幾許淚光。
她似乎終於懂了,謝公子當時的那幾個字。
憑她也配嗎?
那般風華絕代的人物,她竟然還肖想着同他發生點什麼,真是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