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你陪着將喜悅寫在臉上的黑髮少年去郵局取件。此時的降谷零大概正一個人孤伶伶地在學校裏做值日,而提前溜走了的你們倆心裏沒有絲毫的負罪感。
關於諸伏家的兩個兄弟爲什麼要兩地分居、弟弟寄宿在別家的事情,當事人偶爾會跟你說一兩句。你只知道諸伏夫婦很早就去世,年紀稍大的哥哥留在家鄉,諸伏景光被親戚帶來了東京。雖然不在一起住,但兄弟倆感情很好,身在長野縣的哥哥經常寄些東西給在東京的弟弟。
本着尊重身邊人隱私的職業素養,你沒有私自揭人家底。
諸伏景光不說,你也不會問。
畢竟誰都有祕密嘛。
你吹着夏日的風,兩手插兜,哼着歡快的小調漫不經心地跟在後邊,欣賞走在前面人被夕陽的餘暉照耀得閃閃發亮。
黑髮少年帶着無憂無慮的少年人蓬勃的朝氣和活力,歡快地走在前面,被風吹起的衣襬弧度都那麼瀟灑,連地上的影子都跟着跳躍。
真像少女漫裏的場景。男主飛揚的校服衣角和帥氣的身影,旁邊就差一隻嬌小可人的金髮女主。
只可惜,某個金髮黑皮一點也不嬌小可人,甚至能一拳一個掄死一批。
不過,也還是像夢一樣。
你心想。
“枝和,你不進去嗎?”
諸伏景光剛要推開門,看你站在郵局門口不動,於是問道。
“我不進去了。”
雖然郵局裏攝像頭不會很多,但你本着能少點工作量就少點工作量的態度,搖了搖頭。
“景醬你快去取你哥哥的郵件吧。”
對方沒再執着,囑咐你一定要在門口乖乖等着他後,開心地進了郵局。
只剩你一人了,你肩膀一垮,吊兒郎當地翹着二郎腿坐在郵局門外的靠椅上,嘴裏叼根菸就能立馬混社會。放學路過的國中女生偷偷看你被你發現,你掏出隻手,友善地揮了揮打了個招呼,弄得少女不好意思地飛快跑遠。
等又目送走一個放學回家的國中女生,諸伏景光抱着兩個紙箱從郵局裏出來,最上面的紙箱上搭着一張正面朝上的信紙。
你隨意地掃了眼,然後被紙上一連串的古文燙得火速移開視線。
諸伏家的哥哥給弟弟寫封家書,怎麼能這麼文鄒鄒的?
“哥哥說他下週要來東京。”
諸伏景光還在看着信。
“來看望你嗎?”
“嗯,好像是要來辦點事,順道看看我。”
“那正好。”你接過他其中一個紙箱,抱在自己懷裏。“你不也很想他嗎,抓緊機會好好敘敘舊嘛。”
“謝啦枝和,哥哥說他寄過來的東西里有幾袋蕎麥麪,今晚就喫這個吧。等會兒順道去超市買瓶牛奶,你冰箱裏的那瓶已經喝完了。”
“都說了我只是生長慢而已啊,喝牛奶不管用。”
“你真的有全部喝完嗎?”
諸伏景光狐疑地看向你。
“zero前天說你冰箱裏的牛奶飲用速度不像你,有可能是倒掉了。”
“怎麼可能?”
你一臉坦誠正義。
“愛惜食物人人有責。”
所以都貢獻給下水道了。
許是你之前扯淡扯太多次,信用額度在對方那裏大打折扣。諸伏景光還是將信將疑,乾脆說:“算了,還是我每天早上給你帶瓶牛奶吧,反正阿姨也批發了很多。”
你:“……”
噠咩吶——
降谷零爲什麼總要把他的推理技能點亮在你的身上??!
等回到你家喫完晚飯,刷完碗的降谷零從廚房裏出來,盯着你的臉看了半天,把你看得莫名其妙。
以防對方又用他那太過聰明的腦子推理出一些不該被推理的東西,你謹慎地決定先發制人。
“幹嘛?”
你對讓你喝牛奶的罪魁禍首沒好氣地質問道。
然而對方卻乾脆直接在你對面席地而坐,撐着下巴,開始更加仔細地打量起你來。
“?”
你被看得發毛。
難不成是你美瞳掉了?
你仔細感受了下,發現兩隻眼睛的美瞳都還完好無損地貼在你的眼珠子上。
“晉川。”
降谷零一臉認真地盯着你的眼睛,語氣正經得讓你忍不住挺直腰板。
“你的劉海是不是太長了?都已經擋住了眼睛。”
……就這?
你抓了兩把頭髮,敷衍地說:“啊,這個啊,是有點礙事了。等過幾天剪吧。”
降谷零肯定地點頭:“快剪吧,擋住了臉可不好。我們班有不少女生都挺喜歡你的長相,說你不笑時看起來有點冷,笑起來又甜又颯。”
你對這些你沒聽過的風評有些好奇。
“我也看到有路過的女生在偷看枝和。”
諸伏景光端着果盤,坐到了你的旁邊。
“枝和的樣貌確實是不少女孩都會喜歡的類型呢。”
你看了他一眼。
郵局是單面窗壁,你沒想到諸伏景光當時會在後面看着。
“哎——”
降谷零狀是惋惜地長嘆一聲。
“只可惜太矮了。”
你露出了半月眼:“我明明比去年高了三公分。”
“可我跟hiro都至少比去年長高了五公分。”
你:“……”
你心裏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你不做作業嗎,枝和?”諸伏景光看你扔到沙發上沒準備碰的書包,問道。
“啊啦~”
一聽見「作業」這倆字,你立馬爬上身後的沙發,像個廢物一樣躺平。
“那麼簡單的作業做了簡直就是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你說的理直氣壯,你的景光媽媽露出了不贊同的眼神。
“老師上課時說了,那作業後天必須交。”
“喫太飽了,讓我休息一下嘛?”
你熟練地跟人撒嬌。
“你們先寫,不用管我啦,等我睡一覺起來我就立馬開始寫!”
瘋了吧瘋了吧,誰要寫那無聊的作業啊?
反正不會是你。
你說完就立馬閉上眼翻了身背對他們,生怕他倆把你拽起來寫作業。
——
屋子裏安靜了片刻。
你聽見輕微的動靜,有人從旁邊拿起了什麼,走到你身前。
“起碼蓋一蓋啊。”
然後一件薄外套搭在了你的身上,上面還有陽光的味道。
哦,是常常口是心非的零醬,口嫌體正直。
緊接着,一隻不算寬大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你後腦勺,將一個軟枕塞到你的腦袋下。
“……”
你好像前幾天找藉口時,說自己不停轉動脖子的原因是落枕了來着?
跟傲嬌彆扭的降谷零不同,諸伏景光對一個人的關心像春雨一樣,潤物細無聲,是不經意間滲入到你的生活。對方總會在發現你身上受傷時,像對待易碎品一般溫溫柔柔地幫你上藥,還擔心弄疼了你,小心地吹氣——你敢肯定皮糙肉厚的降谷零受傷時絕對沒有這份待遇——每次都讓你即不想讓對方發現你的傷情,又想要感受這樣的關照。
是兩個笨蛋吶。
隨隨便便就會對一個毫不知根知底的人獻出愛心……
還好你不算是壞人。
你聽着筆尖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逐漸陷入平靜的夢境。
……
深夜,你聽見客廳裏細微的聲響。
你瞬間睜開眼,面無表情地仰望蒼白天花板盯了幾秒,才翻身從牀底下摸出根棒球棍下牀,屏住呼吸,你將自己藏在了門板後,靜靜地等待意外來客的到來。
你仔細地聽,從腳步聲可以判斷外面有兩個人。
這很正常。
只來一人才是反常。
你又是試圖從腳步的輕重中判斷對方手裏是否持有熱武器。如果是,那可能要麻煩了,你還沒有把握能在奪下一人槍的同時,讓另一個人開不了槍——你一點也不想在明天的報紙上看到關於你所住地方有槍聲的新聞。
不僅是怕麻煩,還怕那兩個對你周圍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異常靈敏的人追問情況。
你聽到腳步聲到了你的門口。
要進來了嗎?
也不知道等會兒能不能儘量不弄髒地板。
你不合時宜地想到,那個關愛你生活的少年在拿到你家鑰匙後,會每週過來幫你簡單打掃衛生。還好用來拖地的是普通水,而不是魯米諾試劑,不然拿光一照,你家的痕跡肯定很瘮人。
門外沒了動靜。
你在安靜得可怕的空氣中察覺到幾絲詭異。
……等等。
後背被一陣涼風吹過。
你突然發現,
你好像漏了什麼——
直到感受到一個冰涼的槍口懟在你腦門上,你才幽幽地感嘆了一句。
這回還是疏忽了啊。
……
凌晨兩點三十二分
冒煙的槍口,你倒在地上,眼睛被鮮血糊住,大腦最後所剩的意識讓你聽到其中兩個正在抱怨“不說是個有代號的叛徒嗎”“這任務也簡單了吧”“一個小屁孩而已,至於派三個人嗎”之類的話。
是啊。
就這樣結束,也太不好玩了吧?
背對你倒在地上的屍體的三人,誰也沒能注意到你嘴角瘋狂揚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