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將自己貼向地面,心都提到嗓子眼。
江煕慧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連大氣都不敢出。
砰砰砰。
聽着自己的心跳和愈加清晰的腳步聲,江煕慧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回想這幾日,發生太多事了。
先是傳來江家叛國一事,再就是皇上下旨命江家嫡女速速回京。
江煕慧在湯州時,聽到過江藍生的一些事情。
大抵就是,江藍生武藝超羣被七王爺親自贊揚。
還有各種事跡,後來就聽說繼承了江家的軍權,率兵征戰,大殺四方。
弱冠年紀,已經是大名鼎鼎的小將軍了。
如今,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竟然成了爲人所不恥的叛國賊,深陷囹囫,無法脫身。
“嘿!你說這什麼爛差事,說是這裏有人密謀刺殺七王爺,就派我們幾個來,這都盯了幾天了,一個鳥兒都沒有!!!狗屁!”
說話的人聲音未落,另一個人的聲音響起。
“你小心點說話,別被有心人聽了去,要了你的狗命。”
聲音裏透着勸誡和小心,還像四處打量了一番。
先說話那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哪有人?只有鬼還差不多,明清湖底不知道積壓了多少腌臢事呢。”
明清寺向來是皇宮裏的貴人喜愛的,連家中失勢的容貴妃也被安置在這裏專心禮佛。
和皇宮相關的明清寺,又怎麼明?怎麼清?
那幾人索性直接坐下,打算休憩。
“等天亮了,我們這趟任務就算結束了,回坊裏還不如這小樹林巡視呢。”
幾個人都是一陣嘆息,沉默無語。
過了一會,幾人又打算去廟裏在探查探查,別再真的出了什麼事。
七王爺作爲皇上唯一在世的皇弟,尊貴無比,可惜命不久矣,連皇上都幾次親自去王府看望,難掩傷感。
世人皆嘆,如神袛般的仙人竟要隕落了。
“七王爺爲國爲民,要不是兩年前跟隨護國大將軍出征受了傷,如今也不會臥牀不起,連王府都少出,咱也多儘儘心。”
“是啊,當年還是七王爺親口讚賞江小將軍,能讓七王爺誇獎的人一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現在全都變了,七王爺撐着一口氣,不知何時……連那江小將軍也成了那叛國的惡賊,坊裏不知道怎麼處理的?”
“那是二處的事,我們就做好這京中的防暗殺一事便好了。”
……幾個人漸漸走出樹林,沒了聲音。
坡下,半嫺不解地看着江煕慧屏氣凝神的認真模樣。
明明她連個人影都沒看到,也沒聽到任何聲音。
姑娘說有穿官服的,便是有。
姑娘雖身子弱,但眼力和耳力卻遠遠異於常人。
江煕慧聽到人已經離開,於是舒展了一下雙手,試圖緩解手指的僵硬,然後打算起身。
“姑娘,別怕,何叔應該快來了。”
半嫺滿眼焦急地看着江煕慧,只恨自己沒有武功,保護不了小姐,空有一身力氣。
江煕慧將半嫺的披風重新披在半嫺身上,疲憊地淺笑。
半嫺確實不依,她死活不要披風,一定要江煕慧穿上。
姑娘身子弱,半嫺記得上次姑娘受了風寒養了小半年纔好。
京都不比湯州,風硬刺骨,恐怕姑娘生了病,就要在鬼門關走一趟了。
姑娘身子還不是當年被那場事鬧得,一直病怏怏的,靠着藥物提着氣。
所幸在湯州十年經過細心調養,好不容易有了生機,偏偏又要回到這個嚴寒的地方。
說來京都的風水實在不養人,殺戮之氣太重,總叫人的心懸着,生怕下一瞬就惹上了禍事。
半嫺不肯穿上披風,死命地用披風裹緊江煕慧的身體。
奈何力氣不足,又看到半嫺無比真摯的雙眼,江煕慧也就作罷。
半嫺只有一個心眼,就是對姑娘好,她纔不管別的呢。
江煕慧在半嫺的攙扶下,好不容易從坡底爬了上來。
之前情況緊急,江煕慧沒來得及多想就拽着半嫺直接滾下去的,導致身上全都是灰土。
整個人髒兮兮的,像是掉落在地上的糯糰子。
原本白淨的下巴和左側香腮蹭上一層淺灰,頭上的髮髻也掉出幾縷髮絲,凌亂悽美。
倆人尋得一處洞口,於是走進去躲一躲,不忘給老何做了標記。
盼着老何快些尋來。
一路折騰下來,天都快亮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仍然顯得冷清肅靜。
半嫺在洞口等地漸漸失去耐心,小聲抱怨,“何叔怎麼還沒來呀?不是說擺脫驛站那些人就會趕來的嗎?天都快亮了呀。”
是呀,已經是清晨時分了。
江煕慧看着外面的林間霧氣,心涼如斯,思緒回到了半個月前。
湯州四季如春,更是以各色鮮花聞名。
江煕慧正在自己的小院子裏擺弄自己的花花草草,半嫺在一旁侍奉。
京中突然快馬傳來一道聖旨,命江家嫡女江氏速速回京。
年前就傳來了江家叛國的消息,江煕慧本以爲會將自己一併抓走,沒想到京都那邊遲遲沒傳來消息。
每日便侍奉這院中鮮活之物,等着京都的消息。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初一便來了召令,又因爲家中之時,還囑咐湯州當地官府派了一隊人護送江家嫡女一行人返京。
聖意難測,不知這次回京是死是活?
江煕慧此次隨從甚少,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鬟半嫺和馬伕老何。
按照路程今晚便抵達京都,入住城內的小苑,等待聖上的旨意。
可,江煕慧自湯州啓程便收到了江婉容的密信——願得一見。
念及當年的情分,江煕慧還是決定冒險中途偷溜出來見一面。
若是姑母施以援手,恐怕母親要再早半年便走了。
明清寺在京都郊外,正好昨晚護送她回京的一行人也歇腳在不遠的驛站,等待今日上午啓程。
江煕慧心裏冷笑,京都風水煞她罷也。
出生於京都,蒙恩得了太子妃的尊榮,不幸家破人亡後,在湯州偷得十年時光,如今又回到這個虎狼窩,不知未來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