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坊內都知道坊主得了一個小美人,豢養在房裏。
只有二處主辦姚諸知道那個小美人,正是叱南候嫡女江二姑娘。
江煕慧可沒打算乖乖地呆在房裏,她必須離開。
她還得回湯州,得找幽冥草呢。
骨子裏的驕傲也不允許她以色侍人,留在血衣坊還是太危險。
雖然坊主看起來沒對她做什麼過分的事,可是那是陰晴不定、殺人如同囊中取物的大魔頭啊。
身上的衣服實在太過妨事,這裏又沒有其他的衣服。
江煕慧將簪子插入髮髻裏,然後爬到牀邊,將腿放下落在地上,動耳朵去聽周圍的聲音。
耳朵一動牽動眉頭的兩塊肌肉,像是皺眉一般。
“主辦,坊主屋裏的小美人是您送去的?能不能告訴我們幾個,是哪路神仙啊?”
“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我那還有事,姚大人,您忙,您忙。”
……
“還是不說?今日就來斷椎吧,哈哈哈哈哈。”
接着就是擊打聲,還有男子痛苦地哀嚎,悽慘地劃過江煕慧的耳膜。
嚇得江煕慧連忙捂住耳朵,不敢再去聽。
血衣坊真不是活人呆的地方,江煕慧細步走到牀邊,怯生生地打開窗。
一張人臉突然掉在了窗櫺,嚇得江煕慧一下子鬆了手。
原本開了一點縫隙的窗戶又重新閉合。
江煕慧往後摔坐在地上,連屁股上的痛感都忽視掉,連忙跑回牀上,不敢去靠近門窗。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
還能憑空掉臉皮,好可怕!
江煕慧蒙着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捂着耳朵也不敢去聽聲音。
驚嚇過度後竟然漸漸累得睡着了。
夢裏都是一張張人臉在空中追趕她,她慌忙逃竄,卻被明清寺那個死去的老頭攔住了去路。
向她索命,臉色烏黑,眼睛流着鮮血,惡狠狠地要掐死她。
江煕慧好不容易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回到了兩年前遇見阿吉的那間賭坊。
她去賭坊討債,偶然碰見幾個賭坊的人要將一個毀容的半死少年郎扔到亂葬崗,任其自生自滅。
那個少年渾身破破爛爛地,看起來就沒有一塊好地方,唯有一雙眼睛又妖又魅,透着執着和隱忍。
江煕慧心生憐憫於是上前以債相抵,半拖半背地將他帶回了家。
頓時,江煕慧腦中不停閃現她解開阿吉臉上的紗布後的那張妖豔的臉。
一張和七王爺一模一樣的臉。
兩張重合到一塊,江煕慧一下子喊出聲。
“阿吉!”
這次江煕慧終於醒過來,原來是夢中夢。
江煕慧感覺睡得特別累,渾身彷彿被拆過一般,右胯痠疼痠疼的。
後腦勺的痛感比之前緩解不少。
總感覺自己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遍似的,但記憶裏又沒有。
其實是之前在姚諸府前,那夥人直接將她裝進袋子扔在地上,也把後腦勺摔出血來。
江煕慧在意識不清時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渾身痠疼。
她還在忌憚這那張臉皮。
窗外,一個身影悄然離開,來到開闊的地界,到易禎身旁彙報情況。
易禎聽到江煕慧叫了阿吉的名字,眸子動了動,心裏生出一絲愉悅。
小主人心裏還是有他的,睡覺也記掛着他。
可是看到幾丈外那個揹着一把重刀的中年男子,心裏頓感不耐煩。
“老頭!大半夜擾人好夢,可不禮貌呀。”
易禎摩挲手裏的玉佩,語氣聽不出情緒,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這是快沒耐心了。
他一旦開始摩挲玉佩,就說明很快要有人死去了。
玉佩是個很沒有辨識度的一枚環形劣等玉石,上面繫着一根純黑色,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帶子。
就是掉在大街上,都沒有人願意彎腰去撿的那種不值錢的玩意。
“但是念在你是第一個敢隻身闖我血衣坊的人,我會讓你的皮扒地儘量不那麼難看。”
易禎停住手上的動作,將玉佩收好,才又繼續說,“可惜人老皮鬆,只能是張下等皮了。”
血衣坊衆人站在易禎身後不遠處,不敢靠前,看着易禎對面的那人。
深夜,血衣坊依舊燈火通明,各處繁忙不歇。
突然一中年男子揹負一把重刀隻身闖了進來,勢不可擋。
驚動了易禎。
“黃口小兒!休要猖狂,將我家小姐交出來!!!”
老何身負鳴笛,重刀和乾瘦的身軀對比強烈,以一敵多,眼裏沒有一絲懼色。
其貌不揚,身材亦不偉岸,可又因其僅靠一把重刀夜闖血衣坊的孤膽,讓人從心底生出幾分敬意來。
“鳴笛!是鳴笛!!!”
趙遠峯站在人羣中前列,認出那人背上的正是消失十年的重刀鳴笛,忍不住驚呼出聲。
世間無人不知鳴笛,也無人不知重刀女俠客。
大家被趙遠峯的一嗓子吸引,也去看那中年男子身上的重刀。
而老何則緊盯着與自己對峙的帶着銀色面具的白衣男子。
老何行走江湖的時候,就見多了戴面具、戴面紗的人,對眼前的人也多了幾分故弄玄虛嘲諷。
“你家小姐?哦,已經成我的夫人了,以後要叫坊主夫人,記得了嗎?”
易禎微微側過頭,最後一句是說給後面的衆人聽的。
大家連忙齊聲應是,只有姚諸心裏多了幾分不明的情緒。
其他人不知,可他卻知道那姑娘的真實身份。
坊主竟真將那姑娘收下,從不重欲之人也會因美色所惑嗎?
姚諸從不認爲坊主是隨意被牽制的人,他仍記得坊主親自向皇上說過此生不願娶妻。
那這又是什麼情況?
“住口!小姐絕不可能與你這般人爲伍,我今日就算死也要把小姐帶走。”
老何聽到易禎口中的夫人二字,氣不打一出來,卸下鳴笛就要出手。
易禎早就沒了耐心,正好今日心情不錯,殺個人玩玩便更好。
倆人一瞬間劍拔弩張,一瞬即發。
“何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