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沒有搭把手的意思，勞埃德腰部一用力，側身站了起來。
“就這樣？”他領口微開，灰黑色格紋的西裝馬甲邊角翹了起來。
c0914點頭：“就這樣。”
雖說他和利奧有點淵源，但就唯二見到他的兩次，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敵意都令人難以忽視。
況且，如果利奧不是她的創作人，他本身也難以讓人產生信任感，更不要說面前這個看上去更加危險的勞埃德了。
“不錯。”他酒窩一現，被暴力□□過的短髮凌亂地擋災眼前。
“這份引路人的工作真不錯。不愧是利奧介紹來的。”
明天就讓新來的侍應生在店門口豎個牌子，就叫做“利奧、與其獒犬、與執法狗謝絕入內”。
他冷笑一聲，用腦門在牆上按開了應急燈。踩着從容的步伐走到了吧檯裏面，在其中一個閉合的櫃門前站定。
他看向跟過來的c0914：“需要我手上的生物信息才能開。”
c0914略一琢磨，把他的雙手捆到了前面，並貼心地把一根食指放了出來。
金色的倒吊眼在眼眶裏一滯，緩緩划過來，瞪了她一眼。
“你和利奧是朋友？”她問。
勞埃德眼神掠過她，食指按住櫃門上隱藏的生物識別器。
隨着腳下一陣機關聯動的聲音，原本光滑的地面掀開厚重的蓋板，露出了底下四方的通道，一節節石質階梯佇立其中。
“朋友？如果你指的是能夠在危急時刻互相幫助，平日裏無話不談的那種的話……當然不是。”
勞埃德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神情自若地站在入口處，回答她剛纔的問題，“假如未來某一天，他得罪了別人，被追殺到我面前……”他一挑眉，“我可能會爲追殺他的人鼓掌加油。”
“當然，他也不會爲了這種事來找我。”
通道只容一人通過，勞埃德在前面帶路，c0914在中間，陸眠墜在最後，三人陸陸續續進入了一處由石壁圍繞的狹小空間。
盡頭是被一面石壁封住的死路，壁上是多層圓形石盤，一層層相疊，由小至大，最底層最大的一層幾乎佔了整面石壁。每一層石盤上都凹凸不平，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晦澀符文，如無數細小的蟲蟻爬滿了牆壁。
勞埃德側身靠在側面的石壁上，好讓他們看清石牆上的玄妙圖案。
“這是找專業人士做的隱祕陣法。”他看着石盤說道，眼裏含着些許欣賞，“在某些時期，可是成了很多人最後的救命通道。”
“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留下的法陣，之前負責看守陣法的人消失了，只留下陣盤啓動需要的對應符文口訣。我學了好久才弄明白。”
勞埃德裝模作樣感嘆了一番法盤運作的困難性，餘光瞥向兩人：“怎麼樣？考不考慮先把我鬆開，這樣綁着我我怎麼能幫你們開啓通道呢。”
“不必麻煩。”
一直默默站在後面的陸眠出聲，“我剛好對這陣法略懂一二。”
他上前幾步，走到法盤前面。
“哦？”勞埃德眉間一凝，“這法陣極其複雜，如果不小心轉錯了方向進了錯誤的岔道，說不定會變成通往異次元的橋樑。”
“你可不要爲了在女士面前出風頭，而做出這種超出能力範圍的事情啊。”
陸眠沒有理他，手指拂過石盤上的刻紋，認真端詳着其中蘊含的奧義。
他的脣線緊抿，擡首看向石盤高處，深邃流暢的下顎線與隱藏在白色髮絲間的耳朵連成一線，黑色的電子眼鏡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具體的神情。
c0914眨眨眼睛，偷偷開啓的觀測界面實時顯示出了他此刻的情緒數值。
她意念一動，收緊了禁錮住某人的靈繩。
身上無形的捆綁力度突然加大，勞埃德兩條黑眉扭曲了一陣。
他面朝c0914，嗓音低沉：“唔，做什麼……如果你想玩某種不可言說的事情的話，我可不奉陪……”
銀光閃過，一柄極細的銀劍貼着他的臉插/進了他靠着的石牆中。
劍身前端深入牆縫三分，剩下的部分錚鳴抖動。
勞埃德眯起眼睛，緩緩吐出了一個字。
“……呵。”
好傢伙，這就是被情侶前後夾擊的感覺嗎。
陸眠收回擲出銀劍的機械手，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手下動作不停，按照演算出來的陣盤解法將上面的符文一一對上，大大小小的石盤在狹小的空間中不斷轉動，發出連綿不斷沉悶的□□軲轆聲。
石盤中的機關吻合，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以陰文篆刻的晦澀符文從中央開始亮起，向四周蔓延開來，形如細密曲折的蛛網。
質樸的石刻一瞬間涌出了關於此間符咒的無數道法呢喃。
在這些來自天地間的密語之下，堅硬的石壁逐漸變得透明，彷彿一潭脫離了地心引力豎立起來的池水，泛着斑斕光線的水波在其中如呼吸般晃動。
通道開啓了。
勞埃德本來懸着的心隨着他一次次轉動石盤慢慢放下來，在通道成功啓動後，黃金瞳孔像是捕獲到獵物般猛然緊縮。
“呵，你們果然不是普通人。我就說……利奧可不是那種會平白無故幫助兩個普通人的熱心人士。”他姿態隨意地半倚在石牆上，靜靜看着他們。
他收起了笑臉，金色的眼眸在半封閉的空間裏暗沉下來。
“現在能幫我鬆開了嗎？”
c0914沒有立刻迴應，等待陸眠的查驗。
陸眠檢查了一下通道，確認沒有問題之後向她點點頭。
靈繩一鬆，勞埃德左右動了動脖子。
“你的眼神……”勞埃德揉揉被鬆綁的手腕，看向c0914，“有點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裏看到過你？”
c0914不爲所動：“這是已經過時了的搭訕句法。”
“不好意思。我對你沒有興趣。”
勞埃德不在意地笑笑，他指尖用力，彈了彈石牆上的銀劍，劍身發出清脆的鳴動。
“巡邏隊的佩劍。你們真是惹了些不該惹的東西。”
“這些裝模作樣的花架子，肯定又躲到執法隊後面去哭了吧！”他眼睛睜大，鎏金點就的瞳孔興奮顫動。
陸眠走過來，拔出深入石壁的銀劍。
勞埃德打量着這個人，從他剋制無害的外表下隱約嗅到了隱藏在後面的疏狂。這種隱藏他無比熟悉。他看着看着，覺得露在外面的五官有種似曾相熟的熟悉感。
“雲嫣是你什麼人？”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陸眠。
“是家母。”陸眠淡淡回道，“已經故去多年。”
勞埃德撫平衣領，聞言一頓：“不可能。”他斬釘截鐵道，“你親眼見到她的屍體了？”
他的措辭直白，絲毫不避諱。
陸眠轉過身，摩挲着銀劍劍柄上的雕花：“我親手爲她入殮。她的棺槨，是我用後山上的安魂木雕刻成的一根根長釘釘上了棺蓋，捧土掩埋。”
“已故之人，希望你不要擅作揣測，驚擾了她的長眠。”
他語氣中透着冰渣砸面的冷意，修長的身形帶了些壓迫感。
兩人對峙一會兒，勞埃德笑了聲，退後半步。
“抱歉。”他說。
進入外界的通道前，需要先換上利奧爲他們準備的防護服。
勞埃德禮貌性地告別後，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狹小的空間沒有多餘的地方，c0914拿出防護服，手指抓住短裙就要脫下。
陸眠一愣，隨即飛快地轉過身去。
正要脫衣服，想起身後的c0914，不由猶豫起來。
但是通道開啓的時間有限，他暗自屏氣，忍着羞赧快速地換好了防護服。
防護服貼身穿着，將四肢乃至指尖和腳部全部包含進去。整體是不起眼的灰巖色，輕便合身，配有一頂半面透明的小型頭盔。他摘下臉上的眼鏡，和換下來的衣物一起放入揹包中。然後戴上頭盔，把後面與頸部相連接的地方一一扣好。
他重新背上揹包，繫好固定帶，將銀劍扣在腰間的備用扣上。
一切準備完畢，正要喚c0914時，擡眼發現她已經站在了身側。
面罩後面的蔚藍色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有沒有看見他換衣服的場面。
“走吧？”他耳尖一紅，詢問道。
c0914點頭，兩人肩並肩一同穿過水波樣的出口。
隨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出口一陣扭曲，隨即恢復了石牆的外表。
只聽到輕微的“啵”一聲，周遭的場景從狹窄陰暗的石室變成了荒無人煙的黑土地。
風聲謖謖，夾裹從黃沙之地帶來的沙塵和土地上捲起的碎石，瀰漫在空氣之中，遮擋了視線。
乾涸的土地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曾經有無數生命在此腐爛，本應肥沃的黑色沃土卻應各種難以抵抗的外界因素，變成了現在的死氣沉沉，不再回饋世人。
這就是城邦以外的廢棄地帶，尋常生命無法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