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道是什麼？」
漫無目的遊走的意識停頓下來。
我的道是……
她的意識發出了同樣的鳴動頻率。
天地得到了她的答案，無處不在的視線凝滯一瞬，漸漸掩入了無垠宇宙之中。
隨着她回答了祂的問題，原本渾濁的意識瞬間如醍醐灌頂，清明起來。
是的，她應該時刻謹記自己最初的堅持，不該輕易被外物動搖這份道意。
緊閉的眼睛睜了開來，眼球上的紅色絲狀物慢慢褪去，露出了明亮清澈的一汪藍眼。
這是……哪裏？
c0914擺了擺頭，周圍的水隨着她的動作流動起來。
正想擡起手，手腕處一緊。
她別過頭看去，只見一道瑩白色的緞帶纏在了小臂上，一端留了出來，直直伸向水面連接着外面的某樣東西。左右各有一段，她動動腳，兩隻小腿上也有被束縛的感覺。
記憶裏最後的畫面，是她被超出程序所能理解範圍的情緒所控，不受控制地向琨無發出了攻擊。
是琨無把她抓到這裏來的？
清澈的水底冒出了一串水泡，一個微不可見的漩渦從角落升起輕輕捲過她的長髮，殘餘的風能量帶着白髮如水藻般在水中游動。
她掙了掙四肢，纏繞的緞帶瑩光一亮纏得她更緊了一些，延伸出去的帶子隨着水波的動靜彎曲漂浮。
緞帶上的光亮，是來自咒文的力量。
一種束縛類咒文。
靈能向四肢輸送過去，沿着緞帶上隱藏的咒文進行反向拆解。
經過剛纔在天地意識間浸潤過一遍的經歷，她發現自己能夠“看”清咒文之間所蘊含的道理真義。咒文、符印、陣法都是由不同形態的靈氣凝聚而成，只要找到能夠解開它們的那個結，就能破除它們的效果。
找到了。
隱藏的咒文顯現出來，而後被緊跟着的靈能拆解吞噬。
四肢一鬆，緞帶自動解了開來。
c0914雙手撥開水，身體彎出一道弧度，向着水面游上去。
“嘩啦”
白色的腦袋探出了水面，毛茸茸的黑耳聳拉在頭頂。
她腹腔用力，把流進體內的水吐了出來。
這裏與迷蹤陣的所在相同，是一處岩石洞穴的模樣。
由於她所處的水潭和不遠處的水流的緣故，周圍溼度比較高，不斷有水滴從頂上的石柱滴落下來。
“乖乖徒兒，你終於醒啦。”
一個人影單手撐着腦袋側躺在旁邊的石塊上，看她從水裏出來，長腿一支翻身跳了下來。
“正好四十八個時辰。”皮靴踩過石面，在岸邊停了下來，“十二時辰一次，總共用了四次加了風捲之力的混沌池水。”
琨無蹲下身來，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面，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愉悅地盯着她：“頂門聚靈，天地之氣渾然一體。看來已經成功領悟屬於你自己的道了。”
c0914看了眼周圍，沒有見到想看到的那個人。
“陸眠呢？”視線回到琨無身上，她直接問道。
“嘖。”
琨無撇撇嘴。最要緊的修道之事不好好聽，盡關注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啊……”他眼珠子一轉，故意拉長了語調，見她逐漸冰冷的眼神，隨意笑道，“他去爲你取風捲之力了。”
“這季節的風捲之力接天連地，蘊含着天地道法，於你的修行極有益處。每日都需要剛捕獲的風捲之力注入這池水當中，用以輔助你與天地間的溝通。”
風捲……
c0914想起那恐怖的自然之力，人類的渺小身軀在它眼前不過如一粒塵埃。
她瞳孔一縮，沉聲道：“我不需要，讓他回來。”
琨無歪頭，食指指向天空。
“這個時辰……按前兩日的速度來說，他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他收回手，摸了摸下巴：“唔，要不你再等一會兒？省得我出門迎接他了。”
c0914腳下踩水，走到了淺灘處。
從水裏出來後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伸手抓向胸口，果然沒有抓到任何東西。
“我掛在這裏的吊墜呢？”
“啊，你說那個壞掉的芯片啊。”琨無想了想，恍然大悟道。
“我剛剛扔了。”
“那玩意兒都破成那樣了，你還貼身放着。我這有從大公司挖來的芯片製作師，讓他再給你弄個好的……唉？”
他偏頭向側面一閃，一排夾着靈能的水彈擦過揚起的頭髮飛過。
c0914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意念一動，飛遠的水彈轉了個彎，對着他的後背襲去。
“喔唷，還融合了高科技擁有自動巡航功能。”
他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跨了一步，躲開了飛回來的水彈，好整似暇地說：“這一手，若是配合我門中的奇門機關之術，保管你走遍天下無人敢攔。”
“自動巡航”的水彈繼續追着他打，c0914分出靈能想制住他的動作，又被他靈活躲過。兩人就着水潭外圍單方面的打起架來，地面淋上了一灘水彈留下的痕跡。
這時，石柱後面的洞口處探出了一個頭。
“琨無伯伯，我阿孃叫你來喫飯啦！”
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走了進來，看到琨無後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跑了過來。
“停下停下。別傷到了孩子。”
琨無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從袖子裏拽出了一條鏈子，正色道，“剛纔只是跟你開了個玩笑，你的東西在這裏，我沒扔。”
他舉起手臂，鏈子下面掛了個嶄新的吊墜。
“這不是看你東西破了，所以給你換了個更牢固的嘛。”
他手掌一翻扔了過去，吊墜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被c0914跳起接住。
“加了機關術的器物，戴上脖子之後除非你自己取下來，沒有人能不經過你的允許再從你身上把它拿走。”
她打開製作精良的吊墜，熟悉的殘缺芯片靜靜躺在裏面。
“……謝謝。”
小女孩清澈的圓眼好奇地看着她，天真的小臉蛋上沒有絲毫害怕的情緒。
琨無摸了摸她的腦袋，讓她先回去。
“那乾坤境的佛陀對你如此寬和，怎麼沒有請祂爲你修好這重要的東西呢？”他目送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石洞後，轉身面向c0914。
她確認鏈子上沒有多餘的隱藏咒文，重新戴上了脖間。
“九州城那麼多信仰祂的人，祂都爲了所謂的天地法則棄之不救，更何況一個素未蒙面的人。”
“等我修煉成仙了，我來救。”
琨無被她的豪言壯語驚到了，動作一頓，然後哈哈笑起來。
“好志向，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徒弟。”一掃之前漫不經心的樣子，他爽朗地笑道，“也不枉費我千辛萬苦把你帶回來。”
c0914側身避開他向着肩膀拍過來的手，戴好了鏈子後就朝小女孩剛剛離開的方向走去。
她不想再和這個人待在這裏了，雖然他幫了他，但依舊改變不了他是個隨意強迫別人簽署賣身契的無恥之徒。她要去找陸眠。
沒走幾步，一個身穿黑色防護服的熟悉身影從外面拐了進來。
“陸眠。”
c0914小跑過去，站到他前面。
防護服將他保護得很好，除了臉上那道變淡了的疤痕和幾處刮蹭以外，他沒有收到額外的傷。
看見她安然醒來，陸眠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把手裏攥着的玻璃瓶遞給了琨無，瓶中裝了一團灰黑色的漩渦狀霧氣，好似小型的風捲。
“還用得着嗎？”
“她既然醒了就用不着了。不過不要浪費了，正好可以拿去做點實用的東西。對了……”
琨無接過瓶子。
“歡迎來到凌虛門。”他將手中的瓶子別在腰帶上，朝c0914笑道。
趁風捲之力沒有失去活性的時候，琨無需要抓緊時間將它注入特定的器物之中。
三人離開這處石洞，走在人工鑿出的石道上。
“你在裏面……聽到那個軀殼說過了吧？”琨無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關於祕術法會的事情。”
陸眠走在另一邊，目視前方，餘光瞥見他的動作後腳步一頓，斜睨過來。
感受到了他冷冷的視線，琨無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往裏挪了一步試圖貼地更近。
c0914皺皺眉，一巴掌呼開了他湊過來的臉。
“有什麼事直接說。我不喜歡別人離我這麼近。”雖然她現在是個人形了，但畢竟做貓做過好多年，有些習性已經深深刻在了她的核心裏。
說完，她一邊這麼想着，一邊走到了陸眠的另一側。
琨無看着她下意識緊靠過去的動作，不由地嘖嘖兩聲。幸好便宜徒弟還沒有開竅，要是開竅了那不是更聽不進別人說話了。
“明日日中時分，我在洞口處等你。如果你想知道身爲機械之軀爲什麼會突然擁有靈根，還有那軀殼口中的祕術法會的話……”
他擺擺手：“記得不要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