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法陣側重於機關之術，找到其中的關鍵就能推演出大致的變化。”陸眠跨過傳送門，洞門在他身後閉合消失。
“不需要靈力注入。應該是方便它口中那些祕術法會的人正常來去所設置的。”
他面色自若地解釋着這裏的門道，c0914看着他的神態動作，發現了一絲不太對勁的地方。
“你的眼鏡怎麼不見了？”
她指指他的鼻樑，每次他覺得周圍情況不明的時候都會帶着那副輔助眼鏡，包括剛纔分開前也帶着，現在卻不見了。
陸眠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不自然的神色。
“……不小心弄丟了。”
c0914盯着他，視線移到他背後的揹包上。眼中的探測器轉動，瞬間看穿了裏面的情景。
“你說謊，明明就在你包裏。”
她眼睛一眯，上前一步朝揹包伸手過去。
陸眠側身躲過，後退兩步把揹包夾在後背和石壁中間。
“……我記錯了。剛纔摘下來隨手放進去了。”
身高的優勢使得身後的揹包被嚴嚴實實遮擋住了。
“好吧。”
c0914對他笑了笑，在他愣神的時候，腳下一蹬撲到他身上，勾着他的腰就要去拿被他擋住的揹包。
“拿出來我看看。”
手下的胸膛悶哼一聲，而後無奈地攬住她的後腰防止她掉下去。
c0914兩隻手環過他的肩膀，拉開了揹包上的鎖釦，從裏面掏出了一副破碎的眼鏡面板。
一道從右下角斜向上穿透面板的裂痕出現在眼前，有細小的碎片在裂痕周圍蔓延開來。
這眼鏡材質堅固，難以被外物破壞，是什麼東西一擊就把它劈裂開來？
她縮回手摸上了身下人下顎骨的位置，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個凹凸不平的東西。
指尖拉起它的同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底下溫潤的皮膚，陸眠身形一滯，任由她把面具摘了下來。
“面具怎麼還戴着……”
面具摘掉的一剎那，陣法的效果隨之消失，依靠符文的力量幻化出來的外貌也變回了真實的樣子。
c0914的動作頓住了，手指懸在他臉上露出來的一道新添的傷痕。這道傷痕兩側的皮肉破裂開來，鮮血被止血噴劑強行堵住，看上去有些駭人。
“你剛纔被迷蹤陣帶去哪裏了？”她問。
陸眠想要拿回她手裏的面具重新戴上，剛伸出手就被“啪”一下打在了手背上。
他默默收回了手。
“只是誤入了陣法中的驚門，觸動了留存在裏面的劍氣，沒什麼大礙。”
同時也頂着被劍氣肆虐全身的危險，成功領悟到了這法陣中獨有的奇門機關，才能順利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話音剛落，一道如有實質的目光向他射來，把他盯得脖頸不由染上紅暈時，肩膀上的重量一撤。
c0914面無表情地從他身上跳下來，脫下了身上的揹包，在裏面翻找着什麼。
陸眠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的動作，眼裏一黯。
明明剛纔還對那個裝可憐的法蛻那麼溫柔耐心，輪到他就……
凝血的傷口處傳來一陣刺痛，他的思緒被打斷。湊到眼皮底下的白色腦袋微微揚起，手臂擡起在他的傷口處動作，表情認真嚴肅。
“你忘了貼癒合貼了。”她沿着痕跡一點點仔細貼好，“它能防止傷口進一步裂開，讓你恢復地快一點。”
陸眠一怔，僵在原地乖乖等她貼好。
“好了。”c0914把剩下的東西放回揹包裏。
她翻過面具，擦去裏面沾上的血跡：“還要戴嗎？”
陸眠搖頭，接過面具放回了揹包裏。
他戴面具本意只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受傷的樣子，既然沒用了還戴它幹什麼。
按照和琨無約定好的口信，在石壁上敲擊了幾下不同的石塊，靈能注入其中，石壁逐漸發出屬於傳送門的輝光。
在陣門完全開啓之前，c0914想起了墓室裏見到的一幕，拉過陸眠，在他耳邊低語。
“對於凌虛門和那個琨無……你還知道什麼嗎？”
細微的字眼像是螞蟻般一隻只鑽進了耳朵，陸眠剋制住伸手去撓一撓的欲/望，緩緩搖了搖頭。
“不知。但是這人……看上去太可疑了。”他說。
“我剛纔被傳送到了建造在這法陣中的陵墓。在那裏，我看見了幾具決策者的遺骨，其中一具……”c0914在傳送門前停下，回頭一臉凝重地告訴他，“和琨無長得一模一樣。”
石壁上的陣門發出刺目的光，吞沒了他們的身影之後，慢慢合攏消失。光芒消散，昏暗的石道再次變成黑黢黢一片。
“靈府漫溢，元神鳴動。”
他凝視着她的頭頂。從他的視角看來，有一團亮紫色的煙霧懸浮在那裏，並源源不斷地產生着流沙傾瀉而下，籠罩着它的主人。
對於不同人來說，不同道法晉升產生的煙雲都不能久觀，否則容易陷入其中，從而混亂自身的道。
他推上墨鏡擋住那股能量帶來的奪目感，上前一步想要探看一下她的靈力走向。
“你這是結丹不成，又出了新的幺蛾子啊。”
陸眠側身擋住了他的窺探，新添的傷口讓原本清冷好看的臉多了一分戾氣。
皮靴踩踏地面的聲音一頓。
“哎呀，這怎麼還受傷了……”琨無的身體傾斜成四十五度，歪着頭越過他看向後面的c0914，“莽撞的小徒弟，你們在裏面做了什麼？”
“我看到了你的棺材。”c0914對他陰測測一笑。
琨無噎了一下，隨着傾斜垂下的辮子在肩膀處搖晃。
“不敬師長。”他笑罵道，“我還好好活在這呢，什麼棺材不棺材的。莫非我是個從亡者之境逃出來的亡魂不成。”
c0914掃過他垂在身側的手，在她之前進去法陣時沒有過多注意，現在仔細一看，手指上的銀戒果然多了一隻。
她指了指其中一隻首尾相銜的蛇形戒：“那你就是個盜墓的，特地尋來九州城就是爲了這個東西，那被盜的墓主人還正巧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這世間還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你拿他陪葬品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有些微的不適？”
“不會吧……？”
琨無作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然後站直身體收起了誇張的表情：“世上當然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啊。”
“除非……我是他的克隆人啊。連基因都沒有區別，更何況是長相。”
他後退半步隨意地靠在石壁上。
“這麼說來，我和他，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同一個人。你說的沒錯，這也算是我在這世間另一存在，是我的棺材。”他攤開手，一臉坦然地說道，“那他的東西就是我的，我拿回自己的陪葬品也是理所應當啊。”
c0914張張嘴，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無話可說的狀況。
這種理所當然的無恥感，就在自己於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迫成爲凌虛門的弟子時剛剛體驗過。
可惡。
好不容易從浮空城那裏出來，以爲能找到一個可以自由生活的地方，卻又得知這座城市早已毀於一旦。反倒莫名其妙因爲一紙契約被他人驅使……
可惡……爲什麼作爲毫無害人之心的仿生人，總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隨意擄奪一切能夠利用的東西……
原本沒有存在感的紫煙突然發燙，變成滾滾岩漿澆鑄下來，靈根靈府像是一團團灼熱的火球，展示着從未有過的存在感。
冰藍色的眼睛泛起不正常的紅絲，堅定的心神被燒得滾燙。
“無恥之徒。”靈能密度驟升，化爲一團可視的濃霧纏繞在手上，“拿命來——”
c0914向前一步，對着琨無伸出手。
見狀，琨無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籙，彈指一用力，符籙牢牢貼上了她的靈府所在。
符籙化爲一點光團，猶如一塊冰粒鑽進了她的體內，暫時遏制了暴動的靈能。
c0914意識剝離，身體軟倒在陸眠懷裏。
“我的做法是可能直接了點，你們對我有所戒備也情有可原。”
琨無努努嘴，指向c0914：“只是她現在這種狀態，你確定還要在這裏跟我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嗎？”
“修道修道，道心是比靈氣更重要更捉摸不透的東西。她這番道氣懸頂的運氣，可不是常見的事情。看她現下的樣子，再不加以引導，最壞的結果就是和你一樣……”
“道心消失。”他補充道，“身爲罕見的機械修道者，說不定還會令好不容易生出的人格意識直接湮滅。”
陸眠收斂了戾氣，恭敬地對他作了個輯：“道長可有辦法？”
琨無挑眉看了他一眼。這小子，可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呸呸呸。
“當然有辦法。沒有那能力，我何必上趕着想要她入我凌虛，攬這瓷器活？”他咧嘴一笑，意有所指地說道。
“告訴過你們要早點離開這，偏沒有人聽我的。現在可好，正值夜半時分，這山中的古怪東西就要出來了。趕緊離開這，隨我一同去凌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