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皮膚是由一種液態材質製作而成，破口周圍的皮膚化成濃稠的液體把它直接修復成無暇的模樣。
她放開腳上的靈能，任由風旋將自己帶離地面。
無數大小不一的風刃從四面八方而來，靈能在身體周圍形成一層薄薄的保護膜，蘊含着天地風息的風刃穿過保護膜，剝離了外在的形態之後以最純粹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淬鍊着這副鋼鐵之軀。
這些來自穹宇與大地的原始能量，能夠帶給萬物無窮盡的生機。
狂風之力透過皮膚上張開的仿生毛孔，浸入到全身。人造皮層、神經系統還有金屬骨骼，這股肆意的力量連接上體內的靈能，將它們盡數納入。
意識中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彷彿一把把無形的正在切割着新鮮的血肉。身上的所有組件都彷彿在被強行銷燬重組。
這種感覺她從未體驗過，忍了不過幾息時間，就忍不住叫喊出來。
一張嘴，風就朝着嘴裏鑽進來。
c0914只好又閉上了嘴，緊抿着嘴脣，忍住不去抵抗，任由風捲之力席捲全身。
打散、重組，如此重複，一次、兩次……直到她體內預留的電能臨近界值，核心運轉開始緩慢起來，綿延的痛感令她的大腦開始混亂起來。
手背處琨無留下的符印隱隱發燙。
時間到了。
過猶不及，再待下去對修煉沒有太大的幫助。
黑色墨水般的符印是一個隨意點就的圈，圈上的水墨浸潤着向外炸開一根根水樣尖刺，尖刺在外圈一陣起伏之後突然一滯，然後朝同一個方向指去。
尖刺變長，抽成細絲匯聚成一根細線，徑直穿過風旋爲她指引正確的方向。
髮絲般纖細的墨色線條，如霧中燈塔，不受往來風動的影響。
體內傳來能量過低的警報聲，眼前開始忽明忽暗。
最後是靈能支撐着她，順着墨線離開了風旋。
經過一段時間的運動，風捲已經離開了之前的位置，在距離石林數百米的地方環繞自旋，像是被無形的屏障擋在了外面。
一出風旋，能量跌落至警告值紅線以下，c0914四肢一僵直接從半空中掉落到了屏障裏面，“砰”地墜在黑土之上。
下墜的衝擊力揚起了碎石土屑，被屏障阻擋的肆虐風旋在背後繼續咆哮着。
前方傳來一個慢悠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來人在她頭邊半蹲下來，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腦袋。
“喂喂？便宜徒弟？”
手指一頓，見她眼睛微闔沒有反應，移到了下方腳上的位置，抓住了腳腕。
琨無抓着她的腳腕朝着石林的方向走去，失去電能的四肢僵硬地擺着一個扭曲的姿勢，白色長髮拖曳的地上，顯得有些詭異駭人。
“你現在啊，不單單是個普通的機械產物，更是一名修士。修士呢，要時刻記得利用自己天生的能力，不要拘泥於慣性思維。”
“這天地萬物始於一處，亦終將歸於同一處。爲何不將那些遊走於經脈的風捲之力化爲己用，讓它們成爲你的血，你的骨，任何你所需要的一切。物盡其用，不要浪費了。”
c0914的雙眼因能量不足而黯淡無光。
同樣需要能量的耳部聽覺系統似乎也暫時失去了該有的用處，琨無的話像是透過了外在的身軀直接深入進她的意識當中。
意識因爲外來入侵發出難以忽視的震顫，下意識想要去進行驅趕時，那些無形的話語卻又憑着其捉摸不到的形態消失了。
能量……
在靈谷科技時意識體飄出的情況再一次出現，當時成功將靈能轉化成電能充入芯片的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過。
“……這種程度，你不會就已經不行了吧？”
琨無單手拖着她，自言自語道：“哎呀哎呀……若是真的就這麼神遊太虛去了的話，我看還是不要浪費了這絕佳的佛種宿體，不如就讓我好好處理一下，用來當作我凌虛的鎮派之物吧？”
手裏的腳腕動了動，隨着兩聲類似機關的咔咔聲，僵硬在地上的人瞬間又“活”了過來。
“你剛纔說什麼？”c0914仰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啊，你醒了。”琨無鬆開了抓着她的手，“真讓人驚喜，醒得比我預想的還要快嘛。”
他頭上的寬檐帽不知何時多了一圈門簾，遮擋風塵的同時將他的神情遮得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透過簾子傳出來的話語依舊是熟悉的腔調。
c0914單腳着地，身體從地上九十度直立起來，被一路抓着的那隻腳輕輕一扭，“咔噠”一聲因拖拽而有些錯位的金屬關節回到正軌。
“莫怪莫怪，我不過是隨便說說。不刺激一下你，你哪來的緊迫感？”
琨無沒有一點心虛的感覺，坦然地笑笑。不是誰的教導方式都像陸眠一樣，綿軟猶豫，總是害怕會對她造成什麼傷害似的。
俗話說得好，嚴師才能出高徒啊。
自認爲是嚴師的他說：“你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師父也會很傷心自責的。”
c0914拍了拍手上的黑土，往前走了幾步，想想又折了回來。
距離過近的風捲餘風帶着細微的雜質吹來，令她感到有些不適。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剛纔突破電能對自己身體的限制之後，對於外界的感知變得更加敏感起來。
她看了看琨無頭頂，擡手摘下他頭上的帽子，戴在了自己頭上。門簾將風捲帶來的風沙嚴實得擋在了外面，那種撲面而來的不適感終於消失了。
“呵。”
她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表示“感謝”，轉身離開，先一步進入了石林區域。
“……”
琨無愣了愣，正好一陣風過來，夾裹的一粒石子對着他的額頭飛了過去。
他緩緩擡手，抓住碎石隨手一扔，低聲笑罵道：“……無禮的逆徒。”
回到石林地區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c0914踏入之前出來的洞口，發現靠裏的石壁上已經亮起了燈，幾步一盞一路隨着向下的道路綿延至深處。
“陸眠呢？”琨無跟了過來，“你們兩個就像塊膏藥似的整天粘在一塊，今天怎麼沒見他跟你一起過來？”
“小五找他有事。”c0914說。
“小五啊……她可是我們凌虛的門面，性格開朗，模樣和身段也算是極好。”琨無摸了摸下巴，“陸眠要是看上她也不稀奇……嘖，這麼說起來他好像也是小五會喜歡的類型。兩個人在這花花世界中看對眼，然後談戀愛，結婚，生小孩……流程一路走下去，這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啊！”
c0914瞪了他一眼：“胡說，他是我的人！我們可是睡在一張牀上的合法配偶！”
“啥玩意兒？”琨無一驚：“你們已經拜堂成親入洞房了？”禽獸啊，沒想到陸眠竟然是這種禽獸！
這是成爲夫妻的意思吧？雖然實際狀況稍微有點出入，但是最終結果還是一樣的。
她眼裏閃過一絲茫然，半晌，猶豫地點了點頭。
琨無眯起眼睛，懷疑地看了她幾眼，輕而易舉看穿了她。
“噗……”他肩膀顫動，忍俊不禁道，“單純的徒兒……問你個問題。”
“你覺得‘愛情’這個詞代表了什麼意思？”
c0914略一思索。
“公貓與母貓一起繁衍後代，男性與女性成爲配偶組成一個家庭。”她回答說。
“愛情就是兩個生物之間建立起親密的關係，並擁有對自己和對方關係持續性維繫的責任。這是資料庫裏告訴我的。”
琨無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
c0914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抱歉抱歉……我沒忍住。”他擦擦眼角滲出的眼淚，“你說的倒也沒錯。”
他正要再說些什麼，前面的石道上走來一個人打斷了他。
“十四，我來接你了。”是陸眠。
看到她一身沙土的狼狽樣子，陸眠腳步一頓。
他快步走了過來，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肩上。
見狀，琨無非常自覺地慢下來，拉開與兩人的距離。
陸眠摘下她頭上的帽子，回過身走來，遞還給了他。
“多謝琨無兄。”
路過時，琨無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裏全是對他的莫名同情。
“任重而道遠。有些事情實在強拗不過來就放棄吧。”就像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自己的道一樣。
陸眠對着他低語了一句，而後向右走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朝前面的人走去。
“琨無兄，不擅長不瞭解的事情就不要隨便亂教了。”
不，不擅長的事？
琨無訕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世界上沒有他堂堂凌虛門的頂樑柱不擅長的事情，如果有，那肯定是因爲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沒有研究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