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瑩白的巴掌臉上沾了幾道斑駁的髒污，一頭長髮凌亂地披散在肩膀上。
到了房間，c0914脫下了肩上披着的衣服還給了陸眠。沒了外套的遮擋，從風捲中走過一遭後又被在崎嶇石面上拖曳過好一段距離的凌亂軀體，就完全露了出來。
陸眠抿了抿脣，抖抖外套又給她穿了上去。
“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他俯下身，抓着衣服兩邊的領子，把她嚴嚴實實地裹成了一個蠶寶寶。
c0914果斷地出賣了琨無，把兩人之間的談話全部告訴了他，然後毫不猶豫地甩鍋給了琨無。
“是琨無讓我去風捲中修煉的。”
她睜着水藍色的圓眼看着他，配上狼狽的外表顯得有些可憐：“他說只有在最苛刻的環境下面，才能得到修煉最好的效果，像我們之前那種過家家似的修煉方式是沒用的。”
陸眠眉尾一挑：“他這樣同你說？”
她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左手抓着右邊的袖子剛想擼起來，就見陸眠提了桌子上的劍轉身走去門口。
“……雖然他的方式比較嚴厲，但不失爲一種能快速進步的方法。”c0914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襬，“就今天這段時間，我覺得受益匪淺。也不用特地找他去說這個了。”
陸眠停了下來，然後回頭：“……我只是想去打點水過來。”
“那你帶着劍幹什麼？”
“……”他語氣有些無奈，“用來提水的。”
“旁邊的水潭是療傷用的，平常沒人過去私用。這裏的水都來源於地下暗流，想要用就自行過去取。就是距離這裏有些距離，我一次多提幾桶，好讓你好好清理一下。風捲的力量比較特別，不及時把身上沾染的塵土洗去，會覺得很難受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
“在風旋中吹了一下午剛回來，你就乖乖在這裏好好調息吸收吧。”他用指腹輕輕搓了搓她臉上的黑痕，“都變成小灰貓了。”
c0914聽話地應了一聲。
他收回手，暗自揉搓了下指尖，覺得有點癢。
生活使用的那條暗流，因爲地理位置的原因時間越晚地下洞穴中的溫度越低，很多人都選擇白天溫度稍高的時候進行生活洗漱，補充用水。他過去的時候沒碰到幾個人。
陸眠腳程比較快，普通人緊趕慢趕單程的時間，他已經走了個來回。左手提了兩大桶，機械手上的長劍上又掛了四桶，在路人的側目中穩步走了回去。
距離房間還有十幾步時，提着劍身的機械手突然“咔咔”響了兩聲，金屬骨架中的指示燈條跳閃起來。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房門，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裏的水桶，對着機械手發出響動的地方拍了拍。指示燈再次閃了閃，然後恢復了正常。
他提了水桶剛往前走了幾步，旁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陸眠！”
他扭頭看過去：“小五姑娘。”
小五跑了幾步離得近了些，把手裏用碎布包着的東西遞給他。
“總算弄好了。給……”見他兩隻手都拿滿了東西，就順手幫他插進了腰帶上面的兜環裏面，“爲了你我已經悶頭在家好幾天了，你可得好好謝我……”
前面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兩人聞聲望去，只見c0914站在門縫裏面看着他們。
“你們……”
黑土殘留在臉上的痕跡有些癢，她伸手撓了撓，瞳孔縮了起來：“你們在這裏做些什麼呢？”
“晚上好啊，十四。”小五熱情地朝她揮揮手，“你是打算洗澡了嗎？方不方便？需不需要我和你幫搓搓背？”
沒等c0914回答，她接過陸眠劍柄上掛着的兩個水桶，幫忙提了進去。
“我們這裏氣候比較特殊，洗完澡一定要護理一下。就算你的構造和我不太一樣也要護理的，不要糟蹋你這光滑細膩的皮膚。”
小五將水倒入刻有加熱刻印的浴桶，抓起她的小手看了看：“一會我去房裏給你拿一瓶擦皮膚的乳液。”
見陸眠把水倒進浴桶後沒了動靜，小五催促道：“女孩子洗澡你佇在這兒做什麼呢？”
“他幫我洗澡。”c0914抽回了自己被不停揉捏的手，解釋道。
小五震驚地看向陸眠，又聽身邊的無知少女繼續說：“……洗乾淨了還要一起上牀睡覺的。”
陸眠僵在了原地，一大片紅暈從耳垂逐漸蔓延至修長的脖頸。
他沒有否認，只是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把幾個用過的木桶在角落摞了起來。
“……”
“行吧……你們，那個……好好洗洗乾淨。有什麼缺的東西，儘管過來問我要。”
她乾咳兩聲，若無其事地挪到了門邊，“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晚安。”
房門被輕輕帶上，小五的腳步聲愈行愈遠，最後消失不見。
“……你先自己解了衣服進去吧。”陸眠側過頭，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
“我不想進去洗澡。”c0914說，“雖然我現在看上去是個人了，可我還是不喜歡在水裏的感覺。被水包圍着的感覺，會讓我想起一些不好的畫面。”
陸眠轉過來，眼裏映着點點柔光：“抱歉……讓你一個人在水潭裏面那麼久……以後不會了。”
c0914眨眨眼，然後笑了起來。
陸眠盡了出生以來最大專注力，幫她全身擦洗得乾乾淨淨後，拖着浴盆開了房門向外面的石溝處傾倒着廢水。
走回來時，在門外發現了一個青綠色的瓷瓶，上面提了一張白色的紙條。他放好浴盆拿起來看了眼。
“怎麼了？”c0914問。
陸眠捂住口鼻，把瓷瓶遞給她：“小五姑娘給你的乳液。”
沒等她看到白紙上的字，他又伸手一把把紙條揪了下來。
“均勻塗抹即可。還有這個……”他單手將紙條揉成團，從腰間拿出剛纔小五塞進去的布包，“是拜託小五姑娘鑄的小劍，試試趁不趁手，若是不喜歡再讓她幫忙改一下……”
一柄通體銀白色的短劍臥在他掌心，c0914拿起一看，從劍柄到劍尖都被刻滿了樣式好看又實用的符印。
“喜歡。”她說。
“喜歡就好。”感覺到了她的喜悅，陸眠下意識地移開手掌，下一瞬又遮了回去。
“我去房裏洗漱一下，有什麼事情隨時過來喊我。”
說完，關上房門逃也似的走掉了。
c0914眼前回放起一晃而過的紙條上的字，仔細讀了一遍後，眼睛一彎。
……
第二天一早，c0914一打開房門，就看到了走道另一頭徘徊着的身影。
“十四，這裏。”看見她出來，小五眼睛一亮，招收低聲喚道。
c0914猶豫了一下，關上房門走了過去。
“陸眠剛纔出去了。”
“我不找他，我來找你的。”小五拉過她，神祕兮兮地說，“我昨天給你的東西你拿到了嗎？”
“拿到了。”她點頭，“謝謝你。”
“那我上面寫的小紙條……你看到了沒有？”
c0914看到她眼裏的促狹，笑着回道：“看到了。”
“我跟你說啊……你一定要讓陸眠搓熱了給你用，效果很好的……”
小五瞬間興奮起來，拉着她就紙條上的內容探討了一番。
“……總之，用完了再找我。”
長得好看的人善意的熱情總是讓人無法阻擋。c0914連連稱是，正要開口說話時，感受到拐角處的掩體後面有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盯着這裏。
跟着她向那處看去，小五皺眉。
“誰在那裏？”她厲聲呼喝道。
角落裏的人向前邁了一步，他穿了一身與黑暗相融的灰黑色衣物，雙手戴了同色的手套，一張瘦削的臉隨着動作從陰影中露了出來。
小五：“鄔雀？”
c0914看向那張與琨無相同的臉，幾天前她曾見過他，還不小心把人家認成了琨無。其實除了外表上的相似，他與琨無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上次見到的那個姿態自然的鄔雀彷彿只是個錯覺。他低了頭走過來，微微側着身，若有若無地將被面具擋住的那半面藏在後面。
小五毫無所覺地笑了笑，上前一步伸手去捉他：“你怎麼在這？”
“小五姐姐，徐先生他們在找你。”
鄔雀退後半步避開她的手，眼睛垂下看着地面，“……琨無道長也在那兒等你。”
看到他的反應小五一怔，還沒來得及細想他的舉動，聽清楚他說的話後撇了撇嘴。
“……浪費時間的家庭會議。”她嘟囔了一聲，然後面向c0914：“十四，等我過會兒再來找你聊天。”
“好。”c0914說，“你可以來石林找我。”
待小五轉身離開，鄔雀擡起了一直低垂着的頭。
他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c0914，而後輕點下顎禮節性地示意了一下，不等迴應就兩三步跟了上去，搖搖走到小五身後。
他稱呼小五爲姐姐？可是看他和琨無的模樣，明明比小五要大了好幾歲。琨無總是以長輩自居，這難道是不同性格的男性的自我愛好？
c0914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