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木頭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裏，不想再在何念秋嘴裏多聽見一句胡話。
“何夫人，麻煩給指個路。”
高小燕愣了好半響才知道羅木頭是叫她呢，撐着蒼白的臉像是木偶一般擡起手給他指了一個方向。
“就、就在西屋，小兄弟我去幫你吧？”沒人知道此刻她多想離開這間屋。
這可是一羣土匪！
高小燕在害怕的同時，也恨何念秋竟招來這麼一羣人！
“孃親，您還是不要去了，這麼長時間不見，咱們一家人不得敘敘舊嗎？”
何念秋像是看透了高小燕心中所想，淺笑着三言兩語就把人留下來。
高小燕心裏一‘咯噔’，尬笑了幾聲：“是、只是我突然想起院子裏有隻剛長好的老母雞，今兒你們來了正巧，我去把雞殺了。”
說罷她風也似的出去了。
而何小余和何志文也處在不小的震驚中，見高小燕都走了，也紛紛尋了藉口暫時出去。
一時間，屋內只剩下何念秋和秦書涯兩人。
“誒？怎麼都走了啊？”何念秋心道她還沒開始發揮演技呢，怎麼轉眼人就走光了？
轉頭對上秦書涯嚴肅的眼神後，她瞬間明白了，敢情人有一半是被秦書涯嚇走的。
“你方纔爲何信口胡言？”
何念秋剛要抽回自己的腿，想休息一會兒，沒成想被秦書涯這麼一問，倒是楞了一下。
然後她略有敷衍道：“哪裏是信口胡言？我這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罷了。你也看到我的家人是何德行了，不給他們一些刺激，那今日你我是不會安生了。”
秦書涯挑眉，“巧合如簧，這麼說你這還是爲我好了？”
“那是啊。”
“那爲何拿清水寨說事？”
何念秋給了一個秦書涯看傻子的眼神：“清水寨不是你們的死對頭嗎？據我所知，清水寨傷天害理的事做得也不少吧？我只是給他們錦上添了一朵花而已。”
“再說了，你身份成謎，萬一暴露了你在風雲寨的消息怎麼辦？我家的人我可是清楚得很，現在面上是和和氣氣，怕我生氣，心底指不準貓着什麼壞水兒呢。若是真的事情鬧大，清水寨也會替我們出頭，豈不是爽得很？”
“你就這麼看待你的家人？”秦書涯頓了片刻問道。
“嗯啊。”何念秋也不藏私，也不怕外人知道她家的情況。
“我那個娘我最是瞭解，咱們前腳走，指不定後腳就去報官去了。”
“好一記‘借刀殺人’，看來秦某先前是小瞧夫人了。”秦書涯忽然道，“或許夫人本就是深藏不露，有驚世謀略之才。”
何念秋正得意呢，猛一聽到秦書涯的話，瞬間心裏一咯噔，後背竟感覺微微發涼。
暗悔自己太過嘚瑟，心下一轉，她又嘶嘶抽起冷氣來。
“什麼借刀殺人啊？怎麼突然說的這麼血腥？哎喲不行了，我這傷口怎麼突然又開始疼了……”
一邊說還一邊偷着擡眼瞧着秦書涯的神情變化。
可他這次卻不爲所動，手上輕輕把金瘡藥的藥瓶合好，淡淡開口，“夫人這般謀略，不僅在寨子裏幫爲夫解決了趙大成一事，還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話。”
“在這窮鄉僻壤交通閉塞的風水村，想必我岳丈和岳母大人，是教養不出這樣的女兒吧。”
可偏偏何念秋聽了卻脊背發涼。
她繞過秦書涯審視的視線，打起哈哈：“三當家也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小的時候跟村裏的先生學過幾句，之前的事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與其說我有謀略，倒不如說我只是有點小聰明。”
“哦？那夫人還真‘天賦異稟’了。”秦書涯眯起眼睛。
“哈哈……也就一般般，一般般。”
何念秋尬笑着，偷偷埋下頭捶了一下自己的腿。
“何念秋。”
“啊？幹嘛？”
何念秋擡頭，有些愣愣的，同時有些心虛。
“我同你一樣，有着難言的苦衷。你可以選擇不說，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騙我。”秦書涯如同古井般的深眸牢牢地盯着她，似是透過她看到了遙遠的深處。
他想起幼時在將軍府，一位雲遊道士給他批的命。
說是他半生劫難，受盡罹難，但最終會遇到一位命定之人，從此命格會得到變化，所行之事，皆能如願。
以前他只當是無稽之談，桀驁如他從不信這些術士的胡言亂語，但……
秦書涯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緊，將軍府赤紅的血海始終歷歷在目。
如今又遇到何念秋……
遭遇心性變化的他，此時也不由得對何念秋有了些別樣的看法。
“啊？怎麼會！我哪有什麼祕密？別說騙你了，我也要有那個膽子不是……哈哈……”
何念秋哈哈笑着，心口卻一陣發涼。
她下意識錯開秦書涯的視線，有那麼一瞬間，她都覺得秦書涯帶了雙透視眼，把她的底細看得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秦書涯瞧着何念秋一臉防備，想着也不着急於一時，便沒再說話。
何念秋也鬆了口氣，自覺躲開這個話題。
許是先前被何念秋嚇得厲害，何志文一家直到午飯之前都沒再進屋，就連最親近何念秋的何小余也是站在門口戰戰兢兢，一副不敢上前的樣子。
“小余，站在門口乾嘛呢？這麼幾天不見和我生分了？”
何念秋正是愁着沒法解決眼前的尷尬呢，瞧見何小余之後瞬間兩眼放光。
何小余被何念秋一喊，揪着衣角小聲說午飯做好了，要不要開飯。
“開開開，都要餓死了，當然要開飯了！”
羅木頭手腳很快，沒多長時間就備了好幾桌飯菜，還在院裏擺了一桌，給負責運送禮品的兄弟們喫。
屋裏則是何念秋一家。
經過剛纔的緩衝，在飯桌上，何志文一家好像又找到了自己的主場，不再像先前那麼畏手畏腳了。
何志文身爲一家之主，慢慢擺起了架勢。
“你便是念秋的夫君？模樣倒是生的不錯，只是可惜了……”
他故作遺憾地搖了搖頭，留着話頭等着秦書涯接話，他好繼續說下去。
可是他左等右等，秦書涯依舊垂着眸專心給何念秋剔着骨頭，沒搭話。
“啪！”何志文臉上掛不住，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卻讓秦書涯剛剛夾起的雞肉掉到了地上。
“岳丈大人，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