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打破黑夜,太陽高高掛起,此時何念秋與秦書涯兩人坐在酒樓二層,靠在窗邊對外面的情況可以一覽無餘,而在酒樓裏還有一層屏風與他人隔開,簡直就是一個密閉空間。
纖細素手拿起桌面擺放的如意糕,味道清甜可口不膩味,何念秋不由內心感嘆:能夠流傳千年的美食果然味道一絕,誠不欺我。
“你確定那位師爺會上鉤嗎?”雖說當時她也認爲此舉可行,但人心難測,萬一這位師爺多長几個心眼,秉持着打死都不願再跟清水寨人染上關係的原則,那兩人忙活一早上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算錯了。
秦書涯端坐在對面,周身氣度矜貴,儒雅公子完全拿捏,明明都是生活在鳳雲寨,怎麼氣質上就如此不同,頓時手裏的如意糕就不香了。
秦書涯喝了口茶,然後往外望了一眼,忽而涼涼道:“魚兒上鉤了。”
迅速轉頭朝窗外看去,一位身材消瘦,背部微駝,因爲不近看,何念秋不太清楚具體長相如何,但第一直覺就是這人很狡詐,有點兒反派佞臣的意思。
“那個老頭兒就是白沙縣的師爺?”何念秋撐在窗臺上,下巴朝樓下點了點。
“嗯。”順着她方向看去,秦書涯答道。
“那清水寨的人呢,你怎麼找來的?”
此時的何念秋對隔着屏風旁坐着的兩人身份沒有絲毫懷疑,畢竟當時她是在後期清掃戰場時進入的清水寨,所以到現在也不瞭解前面戰況如何,清水寨的土匪是否頑強抵抗,亦或是求饒,她都不清楚,但她知道風雲寨的幾位當家都是心軟之人,很大可能見可憐便放了。
“自有我的法子。”
嘿,這人還傲嬌上了。
一個念頭閃過,她眼睛泛起意味深長的笑意:“三當家不會是找人假扮清水寨人逃下山,故意詐那位師爺吧。”
秦書涯知道她聰明,對於這個反應絲毫不奇怪,扇子打開,挑眉道:“有用即可,是什麼計謀又何妨。”
果然猜對了,她就說嘛,秦書涯肚子裏全是壞水。
師爺到了沒多久後,知府也匆匆趕來,主角登場,好戲開始,何念秋還隱藏在內裏的興奮因子躁動了,恨不得趴在屏風上聽。
秦書涯讓酒樓的掌櫃要來三個獨立空間,中間是師爺,而知府和他們分開在一旁,這樣兩邊都可以聽清中間在聊什麼。
很快,屏風旁邊傳來聲音,是師爺憤怒又害怕的聲音:“你,你們怎麼會出現在白沙縣,又爲何要來找老夫。”
何念秋不知道兩位演員長什麼模樣,聲音粗獷,一聽就是沒文化的粗人。
“俺滴寨子被滅,錢財都被一殼搶了去,俺現在身上莫有銀子,只能來這找你投奔。”
大漢說話根本沒有顧及在酒樓,頗有股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股勁。
“你們清水寨那是咎由自取,找老夫又能幫得了什麼。”
看來跟現代的差不多,有智商天花板也有智商感人的存在。
“他不是真的蠢,而是因爲這兩人確確實實是清水寨人。”
“啊,那我先前就是沒有猜錯了。”何念秋忽然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但在你還未到風雲寨前就趁亂藉機逃離,當時幫了一把,現在正好可以歸還這個人情。”
秦書涯經歷過背叛之痛,所以在面對殺人放火時內心並沒有什麼波動,不過當時或許是看他們拼死也要離開,便稍微動了些許惻隱之心,順手拉一把。
“原來你幫過他們啊,我剛剛還以爲是找來假扮的呢,既然是清水寨的舊人,那肯定比我們更瞭解情況,也可以順利戳破師爺的真面目。”
他們這邊剛討論完,旁邊忽然就響起激烈的爭吵,清水寨人得知師爺不會幫助他們接着就不幹了,怒道:“你是啥子意思,與俺寨子交好時闊木是介過態度,那時候可是你求着俺們合作的,範師爺,這是打算翻臉不認人啊。”
“你說什麼,老夫什麼時候與你們有勾結了,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這位範師爺顯然不打算承認與清水寨勾結之事。
“你當初給俺們大當家的信物現在可是在俺手中,當初那商人經過俺們寨子還是你通風報信的,莫忘了。”
顯然範師爺早已經把這件事給拋之腦後,現在突然被提起,臉上有一瞬間閃過經過,但怎麼說也在知府身邊待了那麼久,雖是個小官,但內心再害怕恐懼臉上沒有絲毫表現,只不過臉色陰沉了幾分。
他語氣轉換,冷聲道:“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俺們說過了,寨子滅了沒有容身之處,過來投奔,只要給俺們找一處房子並給一百兩,今後就沒有干係了。”
提出的要求也是秦書涯交代的,只有師爺掏腰包被知府撞見,這才叫人贓並獲,沒有狡辯的機會。
何念秋戳了戳秦書涯,杏眸眨巴一下:“這也是你教的吧。”看似是詢問,實際語氣十分肯定。
兩人既然選擇離開清水寨,說明他們良知未泯,不願再做土匪,不願再燒傷搶掠,更不會想到反向勒索範師爺。
秦書涯薄脣微啓,聲音很輕:“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好,你說得對。
此時旁邊範師爺卻態度強硬地拒絕:“不可能。”
“範師爺,你就不怕俺們報官嗎?”
大漢兩人擺出一副什麼都不怕,魚死網破的氣勢。
他當然顧忌了,不然在與清水寨合作拿了那麼多錢財後完全可以抽身而退,做個閒散老爺,既然不願意走,就是因爲貪戀權力和金錢,並且想要更多。
範師爺深呼吸,凌厲的雙眸猶如看見獵物的豺狼,嚇得兩大漢心裏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