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外面已經沒有人看守,想來是應付偷襲去了。袁凱連忙憑着記憶中進來的路線,往西一路狂奔,丁柳被他拖得跌跌撞撞。一路上見到不少捉對廝殺的人,夜色中只能憑着火光勉強辨認出一方是黑衣,一方是紅衣。守軍有的救火,有的殺敵,竟沒有人注意到跑路的袁凱和丁柳。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袁凱就跑出了營地的範圍,只可惜這幫人太窮,並沒能搶得一兩匹馬,只得望着河流的方向繼續奔跑。丁柳已被他鬆開,被迫在他前頭繼續跑着。
直到聽不到後方的喊殺聲了,兩個人才敢停下來稍事休息。路過一個村莊時,兩人偷了點食物果腹。就這麼一路疾走,天亮時分已經進了涼州城。
兩人徑直來到衙門前,如今這是王復主政的帥府。經兵士通報後,兩人進入了府內,由兵士領着去往王復日常理政的議事廳。
見到主座上的王復,袁凱激動地下跪磕頭:“將軍,我可算是見到你了!”丁柳腿一軟,也跪倒在地,只是打着哆嗦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王復微微點頭:“回來就好。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聽到問話,丁柳更加害怕,已經抖得跟片風中的小黃葉似的。袁凱卻是一臉得意:“報告將軍,我們已經圓滿完成計劃,元昊軍中已有多人中毒,而且到目前爲止他們還沒有發現病因,只當風寒有點嚴重,相信病情還會進一步蔓延。”
王復讚賞地點點頭:“幹得不錯。你們是怎麼回來的?”
袁凱一臉崇拜:“多虧將軍及時派兵夜襲,我們才趁亂逃了出來。只是丁柳這廝禁不住拷打,已經交代了將軍的名姓,此事只怕已經泄露了。”
王複眼中微微有點疑惑,不過還是擺手說道:“這個不怕,他們中了那毒,必然戰鬥力驟減,此時正是我們出兵的好時機。一羣死人,知道又能如何?”說着吩咐身邊親兵:“把丁柳綁了,押出轅門斬首,懸顱七日示衆。將他家中男丁爲奴,女眷充妓,以儆效尤。”
那兵士領命,拖着癱軟的丁柳出去了。
王復又對袁凱說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稍後再來輪值。”
袁凱千恩萬謝地走了。
王復回頭吩咐另一名親兵:“你去把衆位將軍招來,共商進軍計劃。”
親兵領命而去。王復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地圖,把手放在安縣郊外的位置重重地點了點,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意。
話分兩頭。
卻說元昊帳內,此時各將領也聚在一起開會,商討昨夜的突襲事件。
原本元昊打算派一股兵扮作敵軍,假意襲營。不想半夜時分,自己佈置的兵士尚未動作,卻有另一股敵軍偷襲。幸好敵方人數不算太多,而己方也未曾入睡,所以損失不算太大。半路冒出來這股偷襲者到底是何方勢力,衆人還是沒有頭緒。有人覺得是官軍,有人覺得是起義軍中的眼紅者,至於到底是哪一方,卻沒有人敢確定。
大鬍子還是那個冷冽的聲線:“官軍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義軍。不是王復,他派那三個人來本就是送死的,不可能再花兵力往回撈。能神不知鬼不覺半夜摸到我們營盤來,肯定是駐紮在附近的,安縣或者武陽。偷襲卻只派小股部隊騷擾,行事這麼扣扣搜搜的,想來就是駐紮安縣的吳氏兄弟。”
元昊一笑:“牛哥說得極有道理,武陽的元戎是我族兄,而且行事向來大氣磊落,絕不可能做這等齷齪勾當。而恰恰是我們剛剛出來的安縣,吳氏兄弟知道我們要來奇襲官軍駐地,而且他們多是本地人,對這兒地形極爲熟悉,能躲過我們的哨兵也能理解。”
衆人紛紛點頭贊同,元二又忍不住吊兒郎當起來:“這吳家三兄弟真是好玩啊,當初常繼把他們圍得差點斷糧斷水了,也沒見他們出來打一仗突個圍,只管往四面八方求援兵。等我們好不容易突圍進了安縣,還沒好酒好菜招待,又急匆匆讓我們來幫忙打官軍,好嘛,本着同是義軍的情誼,我們拼死打了。誰知道營盤還沒捂熱,他們居然來偷襲,真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衆人既是好笑,又是氣憤,已經有好幾個嚷嚷着給吳家三個龜孫子一點顏色瞧瞧。
元昊卻否決了衆人的提議,而是神祕地笑道:“既然吳家三兄弟想要這營盤,那就給他們。林將軍,你派人去安縣送信,就說打下官軍營盤,本就是他們的提議,我們不過是幫忙跑腿而已,如今也該物歸原主。我們明天一早就要拔營去往武陽,還望他們及早派人過來交接陣地。”
林城雖然早知道元昊的計劃,還是微微動容:“元帥,這塊營盤可是控制着安縣、武陽、甚至涼州城的扼要通道,有了它,我們也有了制約王復等人的利器。就這麼拱手讓人,豈不是可惜?”
元昊笑着擺擺手:“我何嘗不知道此地的重要性,但有句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還有句話叫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我們現在兵力不夠,如果貿然佔據如此兵家要地,必然樹大招風,到時不止其他義軍要眼紅,恐怕朝廷第一個就要滅了我們。而且,涼州始終是邊陲不毛之地,如果只是想在此地佔山爲王,難免還是要爲人所滅。我們該找個更好的地方,謀求更大的前程了。”
衆人陷入沉思。大鬍子問道:“元帥覺得何處是好去向?”
元昊苦笑一聲:“我也只是模糊有這麼個念頭,但到底該往何處去,心裏也是沒有準啊。”
一直站在元昊身後裝小透明的林晚這時突然技癢,忍不住問道:“你們有地圖嗎?”
元昊回頭看她一眼,也沒問她原因,伸手自桌腳拿起一個卷軸打開攤在桌上:“這是剛從官軍手上繳獲的全國六道十八省總圖,你想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