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戎眼睛猛地一亮:“哦?不知是哪位賢才?”

    梁師爺閒閒地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元戎一怔:“先生莫非說的是自己?你的本領,我自然是知道的,但以先生的大才,去做個教書先生實在是委屈了。再說,現在前線隨時有發生戰爭的可能,屆時還需要先生出謀劃策,一刻也離不得先生呀。”

    梁師爺一捋山羊鬍須:“老朽年紀大了,再要去教這麼一大幫人,怕是力不從心。我屬意的乃是小徒林晚。她年紀雖小,但也粗通文墨,最近恰好也在研習兵法,又是年輕人精力旺盛。若是由她來做這個西席,一來可以解大人燃眉之急,二來也是順便讓她複習所學知識溫故知新。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元戎微微沉吟道:“晚妹師從先生,學問自然是沒有疑問的。只是此事辛苦,晚妹一個弱女子,怕是力有未逮多有不便……”

    梁師爺自然聽懂了他未盡的話意,也不點破,只說:“小徒頑劣,知識也學得不甚紮實,她若是有表述不當的地方,我自然會在旁邊加以糾正,斷然不會耽誤大人的事情。”

    元戎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好駁他的面子,便應承下來:“如此,便有勞晚妹了。不知何時可以開始授課?”

    梁老頭微微笑:“多謝大人。隨時可以開始。”

    林晚全程懵逼:死老頭,本來背兵法就腦子不夠使了,居然還給自己找了個新活,真是專業坑徒弟六十年啊。但是梁老頭如今已經和元戎商定,自己這個時候如果跳出來反對,不僅是駁了梁老頭的面子,也是對元戎不敬,同時得罪兩大靠山,以後在這武陽城中怕是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作爲一個想抱大腿的小女子,她很沒骨氣地放棄了抗議的念頭。

    好在元戎替林晚考慮,還是給了她一點準備時間,特別准許她不必馬上報到,第二天準時上班就好。

    等回到房間,林晚拉着梁老頭準備好好地惡補一番,以免明日出現卡殼忘詞或者沒東西可講被問倒等尷尬場景。

    誰知梁老頭一臉輕鬆:“你放心。他們不過是一羣大字不識的莽漢,相對而言你已經可以稱得上博學多才了,應付他們完全不是問題。”

    林晚差點氣得爆粗口:“師父你是不是當我傻啊?那麼多教書先生都豎着進來橫着出去,難道是因爲他們都無才無能?他們教了那麼多年書,都搞不定那羣人,我拿什麼保證自己比他們強?”

    梁老頭呵呵一笑:“放心放心,他們搞不定是因爲他們笨,你就不同了,聰穎通透勝過他們百倍千倍啊。就算萬一有什麼,不是還有師父給你兜底麼?”

    林晚直翻白眼:“可是師父,我既然去了,當然也想着把事情做好啊,總不能一開始就打算好要失敗然後讓你去給我善後吧?那不是有損師父您老人家的威名嘛?”

    梁老頭笑得兩個眼眯成了縫:“不錯不錯,要的就是你這種狀態。你知道那些人爲什麼都鎩羽而歸嗎?因爲他們沒搞清狀況。如今要教的不是普通的士子甚至學童,而是一羣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成年人,而且這羣人來自各行各業,年齡不同性格不一,要對着這麼一羣人講課,是需要智慧的。”

    林晚欲哭無淚:“師父,這種智慧我也沒有啊……”

    “不,你有。”梁老頭神祕地一笑:“這些人雖然各不相同,但是他們還是有一些共同點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

    梁老頭恨鐵不成鋼:“你啊!用腦子想想,別一開始就放棄!我剛開始就說了啊,他們都是莽漢。武藝高強,但胸無點墨;已經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多少沾染上社會人的習氣,不再天真,不容易洗腦。對付這麼一羣人,普通的方法是沒用的。你要想辦法引起他們的興趣,然後才能讓他們聽進去你所說的。同樣敘述一個理念,最容易吸引人的方式是什麼?”

    “講故事?”林晚弱弱地猜測。

    “不錯!”梁老頭點頭贊同:“一個好的故事,可以引人入勝,更能寓理於事。而你,就是個講故事的高手。所以我斷定,這件事,你必然可以勝任。”

    這個理論稍微說服了林晚,但她還是有事情不解:“師父,你是怎麼確定我是講故事高手的?”

    梁老頭哈哈一笑:“因爲你是我的徒弟,同樣會扯啊,哈哈!”說着邁步而去,剩下林晚乾瞪眼。

    雖然梁老頭最後一句是開玩笑,但他其他的話應該不是騙自己的,畢竟如林晚所言,如果她真的出師不利,梁老頭臉上也不會好看——他沒必要坑自己。

    得了梁師爺的點撥後,林晚又認真準備了一番,像前世在現代一樣認真地準備教案,直忙活到大半夜才睡下。第二天不到五更,已經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乾脆爬起來又把教案複習了一遍。等到喫過早飯,就在兵士的引導下往暫時用來做教室的房間去。

    那地方就在縣衙一進大門的東面拐角,原本是三間小耳房,如今被打通,倒也寬敞透亮。林晚還沒進去,就聽得裏頭人聲鼎沸吵吵嚷嚷,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集市呢。

    她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後擡頭挺胸走了進去。房間在她進入的一瞬間突然安靜下來,隨後又爆發了更加嘈雜的嘰嘰喳喳聲,林晚不用細聽都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真的是個小女娃啊,看來元二公子這回沒有扯謊。”這是驗證派。

    “這女娃娃看起來這麼小,都跟我閨女差不多大了,她來做我們的先生?”這是質疑派。

    “聽說她是元戎大人的義妹,後臺硬得很,還是不要得罪她,免得她秋後算賬。”這是惡意揣測派。

    “不管是誰的義妹還是義姐,但凡講得不好的,統統扔出去!”這是死硬暴力派。

    看來看去,就沒什麼太友善的目光。林晚暗歎一聲:這老師,不好當得很啊!

    硬着頭皮站在桌案後,林晚敲一敲桌上放着的戒尺(話說,是誰佈置的這講臺,爲什麼要放戒尺?難不成以爲自己還能拿着戒尺體罰這羣武林高手嗎?),清了清嗓子,終於讓房間裏的嘈雜聲稍微降下去一些。

    趁着這個空檔,林晚抓緊開口:“我知道,在座諸位對於我的到來,有多方疑慮。說實話,我跟你們一樣,也是疑惑得很,不知道他們爲什麼非要我來做這個先生。我比你們更慘的是,你們至少是自願過來學習的,我呢,是被迫的。而且你們從這個房間走出去後,有望升官發財光宗耀祖甚至青史留名,我呢,連個工錢都沒人發。所以說,這個房間裏最慘的人大概就是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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