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見她還能認出自己,鬆了一口氣,揮手讓那小廝下去弄點醒酒湯來。一邊過來扶了林晚坐好,跟她說:“你看來是喝醉了,我已讓人去拿醒酒湯,待會喝了就沒事了。你這酒量,以後還是少喝些酒。”

    林晚只覺身子有些縹緲,彷彿隔着雲端在看身旁的元昊,但神智卻是清醒的,只是反應有點慢而已。她委實沒有料到,這具身體對酒精這麼過敏,難怪當初打死也不願去陪那什麼欽差大人喝酒。這要真去了,估計一頓酒能把人喝死過去。話說回來,這醉仙酒聞着甜津津的,居然如此性烈,端的是好酒啊。這麼想着,嘴上也不禁讚了一句:“好酒!”

    元昊苦笑:“姑娘都已經醉到如此地步了,居然還記掛這酒。既然喜歡,回頭帶兩壺回去,只是莫要貪杯。”

    林晚也懶得和他解釋,只是笑着點點頭。

    元昊小心翼翼看她一眼,方纔低聲說道:“方纔姑娘問我,是否知道那個習俗。不瞞姑娘,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心中,其實也盼望姑娘知道,這樣的話,姑娘收了我送的鏡子,便是接受了我的心意。如果這樣,我該多歡喜。奈何,姑娘其實不知道。既然不知,那就索性一直假作不知吧。我送那鏡子給姑娘,並非要得到你的迴應,只是我覺得姑娘需要,想送給姑娘而已。姑娘只當是個普通禮物,收了便收了罷,還像上次那樣,記得給我留些好喫的就是了。”

    林晚此刻腦子比較遲鈍,聽他噼裏啪啦說了一堆,花了好一陣功夫才反應過來,頓時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元昊此等天縱英才天之驕子,居然面對自己一個小小舞姬做小伏低、委曲求全。到底是瞎了左眼還是瞎了右眼,亦或兩隻眼睛都瞎了呢?自己何德何能,能讓這樣的人看上,也不知道祖墳上青煙是不是冒得十丈高了?

    元昊見她呆住了,以爲被自己嚇着了,趕緊補救道:“我說這番話,並非想給姑娘壓力,而是爲了讓姑娘放心。我乃一介布衣,如今又身爲反賊,自然是配不上姑娘你的。我也知道令師的意思,以後自不會阻擋姑娘的遠大前程。你且放心,我自後必不會再來糾纏姑娘。那琉璃鏡你且收着,權當圓我一個念想罷?”

    說到最後語氣低沉下去,頭也漸漸低了。

    林晚心中一陣哀嚎:這元昊果然是瞎了,而且瞎的徹底啊!她正待解釋一番,樓梯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兵士急匆匆闖了進來:“元帥,不好了,大帥讓您趕緊回去。”

    元昊看他神色,知是有急事,便站起身來,吩咐道:“你把林姑娘送回府衙去,務必安全送到!”說完轉身奔下樓去。

    林晚一路恍恍惚惚下樓來,只覺腳下虛浮,幾次差點摔倒,幸虧那兵士在旁扶住,纔算飄飄渺渺走回了住所。也沒洗漱,直接躺倒在牀上,開始琢磨這件事。

    看元昊的舉止神色,倒像是真的對自己有意,雖然那套配得上配不上的說辭讓人啼笑皆非。這元昊一表人才文韜武略,實在算得上人中龍鳳,兩世爲人,頭一遭被人表白就是這麼個優質男,不得不說運氣不差。

    另一邊,梁老頭所慮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似元昊這般,敗固然是抄家滅祖之罪,就算起事成功,也不一定能逃得過之後的清算功臣一關,想來想去都不算是良人之選。自己如今雖然已經入局,但心中還是想着有機會隨時脫局而去的。名利場中自來便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自己一個小白,還是不要摻和這種事情爲好。攢點錢財,悄悄尋個山野隱居起來,每日裏和梁老頭喝喝酒鬥鬥嘴,倒也不錯。若是元昊願意隨自己歸隱,那便也給他修個草屋,就在自己的草屋旁邊,每日裏一打開門就能看到。

    想到這兒,林晚不禁露出傻笑:帶月荷鋤歸的元昊,想必也很有看頭。

    正想着,梁老頭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劣徒,快出來!”

    聽聲音就能想象出他那氣急敗壞的樣,林晚不知道又是誰刺激了他,只得撐着軟趴趴的身子爬了起來,開了門,答道:“怎麼了,師父?”

    梁老頭兩下蹦過來,一連串地問道:“你中午去哪兒了?和誰喫的飯?怎麼回來的?居然還喝了酒?有沒有出什麼事?”

    林晚聽他呱啦呱啦一堆問題,頓時覺得腦殼疼,連忙伸手阻住他接下來的話,答道:“師父,我腦袋疼。咱一個個說行不?”

    梁老頭見她確實不大好受的樣子,勉爲其難地同意了:“你且說來。”

    林晚揉了揉眉心,回身進屋落座,給二人各倒了杯茶,方纔緩緩說道:“我中午上課出來,偶遇了元昊,他邀我去喫飯,我想着反正我也還沒喫,便同意了。去的醉仙樓,那小廝說他們的酒好喝,我一時好奇,喝了一口,誰知道就有點不勝酒力。這時有個兵士來找元昊,元昊便讓那兵士送我回來的。放心吧,我是自己走回來的,你擔心的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

    梁師爺看她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急的直跳腳:“還偶遇,你呀你!你道我爲何知道你中午出去了?那是因爲我日常安排一個小丫頭跟着你呢,今日她在學堂門口守着的功夫,有個廚下的婆子突然過來說要給她說個人家,這小丫頭害臊,不便與那婆娘在大庭廣衆下撕扯,只好隨她去了僻靜處,說道半天,那婆子總算放了她走。等她過來,發現你早走了,多方打聽,才知道你是隨元昊走的,因此回來報我。”

    林晚有些發怔:“師父,你是說,是元昊使那婆子支走了那小丫頭?還有,你爲何要派個小丫頭跟着我呀?”

    梁老頭老臉略略一熱,馬上手一揮,強硬道:“你別管那個,只說元昊支走那小丫頭的事。爲師我也算是久經風浪見慣了陰謀詭計的人,不想到頭來被個後生小子騙了回。這邊兒剛支了人走,他那邊兒馬上過來邀你,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事?除了他,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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