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抓住的侍女，會發揮好她自己的價值的。”
太后坐上一側的軟榻，挑出一顆洗淨的葡萄，遞給周檀兒。
“不必心急，好好看戲便是了。”
周檀兒接過葡萄，沒有什麼心情喫。但不經意間撇到太后那雙冰冷至極的眼睛，忍住了自己的不適，面上僵硬地扯出了一個笑，聽話地把葡萄嚥進了肚子。
御書房裏冷枝筆直地跪在冰冷的地上，身後的帶刀侍衛鉗制住她的身體令她一動不能動，她有些不適地擰了擰脖子，說罷就又垂下了眼睛。
“一派胡言！”
慕容卿有些氣急，她素手指向冷枝。
“封城那幾日，凡是我經過之地家家戶戶都拿到了我調製好的藥，無一遺漏。你何來的意中人？何來我見死不救之說？”
慕容卿看着拒不改口的冷枝，可笑她的愚忠和執迷不悟。
坐在上位的皇帝聽完她們的對話，心裏已經有了眉目。他轉頭看向自己那個面無表情的弟弟，自慕容卿進殿之後就只顧喝茶，一直都沒有出聲，也沒有袒護自己的王妃，倒是像個局外人。
他見狀把嘴裏剛想說出去的話又換了一套說辭。
“你可知道你污衊的是我東夏的東俊王妃。你一個風塵女子，可知道污衊我朝王妃的下場。”
皇帝擱下手中的筆，素來溫潤帶着懶意的桃花眼裏終於帶上了點嚴肅的意味。
“另外，王落這名死者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冷枝跪在勤政殿的正堂的地面上，無所謂地笑了笑，頗有些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索性破罐子破摔。
“陛下聖德。賤妾雖爲風塵女子，這幾十年來也還爲一人保留着真心。”
說到這裏，冷枝似乎聲音有些哽咽。她下意識地想到了那日採春樓下對自己嬉皮笑臉的男人。她閉了閉眼睛，繼續說。
“賤妾每日都在爲自己攢着可以贖身的錢財，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走出那樓，可以堂堂正正地和我的意中人在一起。他是我晦暗生活的唯一動力，如今，我活着的唯一動力被王妃給毀了，自然要找上她爲我郎君報仇。”
“東俊王府門禁森嚴，賤妾雖有些蠻力在身上，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進不得府內將手刃慕容卿。只能通過這種方法以解我心頭之恨。”
“王落是我的一名恩客，對我有些許喜歡。我便利用了他，讓他去幫我散佈謠言。事成之後我擔心他會暴露我，索性在歡好的時候將他殺了。但沒想到，我還是沒有逃出來。”
冷枝對自己的話絲毫不加修飾，也不怕自己被說不知檢點。她現在只會把編造好的故事一股腦地全部倒出來，靜靜地等待着自己的死期了。
“自郎君去了之後賤妾已無生志，賤妾願一人承擔所有罪責，還望皇上仁慈，能給我個痛快。”
冷枝匍匐在地上，給皇帝行了一個大禮，隨後便垂頭緊緊地盯着地面，再也不出聲了。
皇帝一錘定音，一貫吊兒郎當的桃花眼裏似是充滿了解脫之意。
“弟妹，可還滿意？明日午時之後，所有的流言都將被澄清。你還是那個名正言順，賢良溫淑的東俊王妃。”
皇帝面帶笑意，似是爲事情的真相大白而感到欣慰。但慕容卿卻敏感地察覺到，皇帝笑意不達眼底。雖有些不甘，但她此時也只能就此作罷。太后的權力，比她想象中來得更大一些。
“多謝皇上明察。”
慕容卿咬了咬牙，閉上雙眼，朝皇帝行了個禮。只有她自己知道，當自己額頭叩拜在冰冷的地面上時，內心的惱火。
目送着皇帝離開御書房，一行隨從跟在那個明黃.色的人影背後，慕容卿有些恍惚，即使是東俊王府，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也得不到商榷的餘地。她第一次認清，權力在這個世界，是怎樣一個可以左右生死的存在。
“今日之戲，實在是有些無趣。”
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話裏明明白白地透露着對慕容卿的嘲諷和嫌棄。
慕容卿看着戰北霆高大的身軀從陰影中走出來，刀削般的臉上神色冷凝。
“難道說王爺有更好的辦法？”
慕容卿涼涼一笑，忍不住嗆聲。她迎上戰北霆壓迫感十足的目光，不露怯色。
“你知道周檀兒背後是什麼人，就敢輕易來到這御書房，要不是本王及時趕到，你以爲你能輕易的全身而退？”戰北霆眯了眯眼睛，他似乎沒有對慕容卿的反駁生氣。
“你現在是公然地在和太后開戰。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這種行爲只能說是自尋死路。”
戰北霆絲毫不留情面，步步逼近慕容卿。
“你這麼做，只會把東俊王府拉入泥潭。太后和攝政王他們二人聯手，我未必能保的住你。”
戰北霆的話無不道理，慕容卿的臉色有些差。他眼裏的譏諷更甚，劍眉沉沉壓下，一張俊美的臉湊近慕容卿，貼在她耳邊一字一字說道。
“如果你想要活着，最好動動你的腦子，拿出你應該有的態度。”
慕容卿沉默地望着男子警告完自己後，後退一步與戰北霆拉遠了距離。她明白這一次確實是衝動了，太后在經過上次下毒之後已然是對自己開始生疑，此次她沉不住氣回擊周檀兒，對她可能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反而把自己陷入了險境中。
“此事不勞王爺費心。”慕容卿正了正神色，收回了繼續和戰北霆繼續辯駁的心思，一臉嚴肅。
“若是牽涉到了王府，我自會一人承擔所有，不會連累你。我慕容卿，絕非任人宰割之輩，此次行事確是我太過操之過急。但若有下次，我也絕不會手軟。”
戰北霆輕諷的嘴角一滯，漸漸站直了身子，他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女子，素衣白紗看似柔弱的身段，卻如同那懸崖上的勁松般桀驁堅毅。
“但願你還能活到下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