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

    男子捂住臉頰莫名其妙看着義形於色的族老,戰戰兢兢不知自己犯了何錯。

    就連一旁的秦寧檸也是一臉不知所以然的看着他們兩個之間的啞迷。

    “滾!你給我滾!”

    老者聲音洪亮如鍾,怒不可遏的指着院外。

    男子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廊柱前的秦寧檸,眉頭緊皺,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在老者嚴厲的眼神下遁走。

    “得見秦姑娘安好,幸甚至哉。”

    老者俯身拱手行禮而拜。

    他的禮儀看得秦寧檸腦袋微痛,她擡手捂住後腦,卻被鬢髮擋住了去路。秦寧檸只得換個方向揉按着昏沉的額角。

    “不知秦姑娘是如何到的這兒?”

    老者的話語使得秦寧檸心中巨震,她手指微蜷抵住掌心,有一瞬間的慌亂。

    “我……我也不知,我醒來就在這兒了。”

    老者似乎是看出了秦寧檸的侷促與防備,他沉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如今安京人仰馬翻,烏煙瘴氣,早已不是曾經的安京。秦姑娘能從安京逃出,也算是幸事一樁。”

    秦寧檸聽他這麼說,心中開始盤算着如何將這件事糊弄過去,她手指扣弄着袖口,突然間福至心靈。

    “我……我忘了一切。暫時想不起來你們是誰了。這裏又是什麼地方?”

    “秦姑娘當真忘了?”

    老者向前走了一步,然而就是這一步使得秦寧檸踉蹌着後退了幾步,她的心再次提起,眼中不經意間泄出幾許受驚的驚惶。

    老者看着秦寧檸這副模樣,只好壓下心中的不確定,退了一步,門檻因此晃動。

    “這裏是綏水村,很安全。秦姑娘可以放心。老夫名喚齊廣嶧,秦姑娘可隨公子喚老夫齊老。”

    “公子???誰?”

    “秦姑娘也一併忘記了嗎?”

    齊廣嶧探究的打量了幾眼靠着廊柱搖頭的秦寧檸,他袖下手指微捻,閉了閉眼。

    “公子傷重,至今未醒。秦姑娘可願與我一同去看看?”

    秦寧檸聽他這樣說,擡眼看了看堂屋中的佈置,不可置信的咬脣。

    “這麼說來,你們原本是打算沖喜?”

    “此事是老夫過錯。老夫治下不嚴,馭下無方,險些傷了秦姑娘,亦是老夫之錯。”

    看着他又要俯身行禮的樣子,秦寧檸顧不得害怕,連忙跑上前扶住了齊廣嶧的胳膊。

    “老伯不必多禮。我……我這不是沒事嗎。”

    看着齊廣嶧看着自己的目光,秦寧檸有些不安的搓着袖口,轉移話題。

    “老伯不是說…去看看公子嗎,我們可以現在就去。”

    “秦姑娘大人有大量,老夫慚愧。”

    “額……”

    秦寧檸一時無語,她心中說不上什麼感覺,只悄悄吁了一口氣。

    “衝……沖喜一事,我不知該如何處理,也不知現在該如何自處。不如問過你們公子後,再做打算,如何?”

    “自該如此。秦姑娘大義。”

    看着齊廣嶧動不動又要行禮,秦寧檸無計可施的擡頭望着房梁。

    只是突然間,她的瞳孔緊縮,盯着那方橫木半晌未動。

    隨着秦寧檸視線看去,那方作房梁的橫木上竟有一株若隱若現的蘭草印記。

    古老的,印有時光標記的木頭好似無聲地在吟唱着不爲人知的記憶。

    “秦姑娘?”

    齊廣嶧的聲音喚醒了秦寧檸出神的思緒,他看了看秦寧檸,又看向堂屋房梁,無聲而笑。

    “秦姑娘果然還是個孩子。”

    秦寧檸聽着他這麼說,耳朵有些發燙,她抿了抿脣,正視着齊廣嶧。

    “還請齊老帶路,幫我引見一下公子。”

    “好。”

    齊廣嶧率先提步跨出了門檻,院中清風拂過了他垂於背後的東坡巾垂帶,亦吹動了院外的青竹林。

    秦寧檸臨出門時又看了眼房梁,只是這次並未看到剛剛那個若隱若現的蘭草印記,而那根作房梁的木頭也只是普通橫木。

    她於胸腹間長出一口氣,提起裙襬走出了堂屋。

    天空中傳來一道響徹雲霄的雄鷹鳴叫聲,秦寧檸擡眼看去,只見雄鷹盤桓在空中不去。

    她眸光向往,交雜着憧憬,終是垂眼斂目,手指微蜷。

    清風拂過,竹葉在風中簌簌作響,秦寧檸轉頭看去,只見眼前一片茂密竹林,青竹佇立,似是連雲而長,滿目皆是青綠。

    “樹色連雲萬葉開,王孫不厭滿庭載。”

    “秦姑娘?”

    前面走着的齊廣嶧回頭看來,他眉目和善,看向作了院牆的青竹林笑說道,“公子愛竹,恰巧此處有如此一片青竹林。”

    “風雅至極。”

    秦寧檸點頭附和,她眉眼溫軟,已看不出起初醒來時的驚惶和懼怕。

    再次提步跟隨齊廣嶧的步伐走向不知名的地方。

    穿過月洞門,原來另有天地。

    這邊庭院依舊是以青竹林爲院牆,只是頗爲雅趣。

    青竹籬笆上纏繞着許許多多數不盡的三角梅,庭院中不似平常普通山村農家種着常喫的蔬菜,反而栽種了幾棵廣玉蘭。

    如今正是四月天,廣玉蘭開的極好極盛,遠遠瞧見,像是一朵朵浮在枝椏上的白蓮。

    正屋和東西廂房廊下種着幾株十分濃密的夕霧花,深紫色的顏色在夜色中顯得神祕而幽雅。

    “到了。”

    齊廣嶧的聲音恰逢其會的響起,使得秦寧檸從廊下的夕霧花上收回了目光。

    “吱呀——”

    推開門扉,秦寧檸跨過門檻,她不着痕跡的暗暗打量房中佈置。

    房間雖然不怎麼開闊,可卻南北通透。陽光撒在青紗窗上,在地上投射出一圈圈的窗格。

    門口剛進來處放了一張方桌,桌上竹盤裏倒扣着幾個竹杯,桌邊的凳子也是用竹子做成的,上面被人貼心的放了一方軟墊。

    一道九成宮的大座屏隔開了內外間。

    繞過座屏,青色的帳幔被綁住自然垂落,而目光所及之處的牀榻上躺着一個清瘦的男子。

    男子雖然臉色蒼白,可那副相貌如同話本中不可褻瀆的仙君。

    秦寧檸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呼吸,她怕她一不小心驚擾了這個如玉如月的人。

    清風悄無聲息進了房間,拂過帳幔,拂過牀幔,流蘇輕輕晃盪。

    與此同時,秦寧檸伸手捂住心口,她粗粗的喘着氣,以抵擋疼痛帶來的窒息。

    只是天不遂人願,疼痛彷彿愈發劇烈,使得秦寧檸彎下了腰,手指緊摳着牀榻邊。

    而無人看到的角落,窗外似有似無的出現了一道紫光,於花瓣落地時消失不見。

    “秦姑娘???秦姑娘???”

    齊廣嶧接住猝不及防昏倒的秦寧檸,他看了看懷中的秦寧檸,又看向牀榻間昏睡的男子,閉眼沉沉嘆了一口氣。

    “你是誰啊?我怎麼在這裏?”

    “小美人眼角居然多了一點淚痣!不過挺好看的,很襯你。”

    “喏,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噹噹噹……看,蓮子糕!!!……只是有點可惜,我只帶了這麼一點。”

    “以後他們若是再敢欺負你,你一定要與我說。我幫你把他們都打跑,讓他們再也不敢欺負你。”

    “你說,我們長大後都是什麼模樣?不過……我最想看你的,小美人將來怕也是個大美人吧?”

    “快來!看,新郎官好看吧?不過我覺得還是不如小美人好看。你說對吧?……怎麼害羞了?”

    “哼,我才捨不得呢。少騙我,再騙我,小心我咬你。”

    “好疼啊……別睡!你別睡。你再睡的話,我就不理你了。……你別……我說謊的,我沒有不理你。你別睡……醒醒,醒醒啊!”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對不起,你的平安重過一切,原諒我。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不是她。其實我是來自千年後的人,對不起……我要離開了。強者都是孤獨的,你要記住‘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秦寧檸猛地從牀榻間起身,她額上冷汗順着臉頰滑落至下巴,瞳孔緊縮,滿眼驚怕。

    “爲什麼又多了這麼多模糊不清的夢魘?”

    秦寧檸擡手捂住眼睛,她的聲音艱澀難過,在這高雅安靜的房間內格格不入。

    “爸媽,你們在哪兒?我想你們了……”

    眼淚欲墜間被手背撫過,獨留下一抹淚痕。

    “梆梆——”

    敲門聲響起,秦寧檸淚眼朦朧的看向門口。

    透過三折絹布的山水座屏得見房門被人輕輕推開,然而並沒有看到人的蹤跡,秦寧檸只好下牀查看。

    來到門前,看着無人的門外,秦寧檸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正當她想探出門外時,門檻上懸掛着的一串琉璃手串吸引了她的注意。

    幽藍色的琉璃珠子在陽光下泛着幽光,一顆有着寶相蓮花的琉璃珠子竟不同於別的珠子,在陽光下呈現出一抹淡淡的青綠色。

    秦寧檸伸手撿起,對着陽光仔細查看。

    不料,屋外忽起清風,使得琉璃手串的流蘇輕輕曳動。

    而就在這時,秦寧檸發現琉璃手串的珠子在陽光的籠罩下,逐漸在地上形成一個奇異的圖案。

    秦寧檸眼睛微睜難以置信的看着一閃即逝的圖案,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

    “玉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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