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溫潤如玉的眉眼，眼下恰到好處的淚痣，高挺的鼻樑，有着淺淺脣珠的薄脣。
無人在意的窗外快速滑過一抹紫光，於窗櫺處散開，消失不見。
而遠處的青竹林裏一截暮山紫衣襬轉瞬即逝。
“寧檸？”
“嗯？”
秦寧檸的思緒被祁澄允溫和低語喚回，她看着祁澄允眼也不眨，聽着他如微風春雨般柔軟的笑意，歪了歪頭。
“今日便是四月二十二。”
“嗯，我知道啊。”秦寧檸閉眼而笑，“你寫婚書時，在日期那裏停了筆。雖然只有一息時間，但我看得出來。”
“我……”
祁澄允欲言又止。
秦寧檸並沒有在意他未盡的話語，擡手替他撫了撫肩臂處的衣衫，陽光蔓延，浸染了秦寧檸的衣袖。
“祁澄允。”
“我在。”
祁澄允瞬間接話。
他站在陽光裏，長身玉立，白衣清雋，淺笑安然。整個人如同一塊暖玉，溫潤端方，清雅淡然，無端有種雍容閒適的氣度。
——“天地神靈皆在。”
秦寧檸擡眼看向洞開的堂屋門口，輕輕籲出一口氣，眉眼含笑扭頭看向身側的祁澄允。
一紅一白兩道身影鄭重的俯身拱手而拜，院中青竹枝葉簌簌而動，若隱若現的紫光如雲煙散於天地間。
——“雙親舊友顧盼。”
紅色軟墊微微下陷。
清風吹起祁澄允與秦寧檸二人的衣角，送來一縷紫光沒入秦寧檸的眉心間。
——“此生同心相印。”
手指微蜷，斂目垂眸，兩身相對。
秦寧檸看着自己腳下的暗影，偷偷覷了一眼祁澄允，與他擡眼看來的目光相對間，垂目而笑。
“此後，大美人就是我的人了。”
秦寧檸起身拽住祁澄允將要收回的手腕，眉眼柔柔，笑意盈盈。
“嗯。給。”
祁澄允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紙包遞給秦寧檸。
“什麼啊？這麼神祕？”
秦寧檸看他這麼寶貴的模樣，嗔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打開了油紙。
“蓮子糕！”
秦寧檸有些驚訝的看向祁澄允，她伸手捏了一塊咬了一口，含混不清的問着一直注視着自己而笑的祁澄允，“哪裏來的？”
“提盒底部有個小夾層。”
“好啊，我們的大美人原來這麼……可愛啊……”
秦寧檸又捏起一塊糕點遞到祁澄允嘴邊，挑了挑雙眉，“大美人自己要的糕點。嚐嚐～”
看着祁澄允想要自己伸手來拿，秦寧檸搖了搖頭，執意自己親手喂。
祁澄允無可奈何，只好在秦寧檸注視下輕咬了一口。
“好喫嗎？”
秦寧檸仍舊不放過耳朵微紅的祁澄允，她湊近些許，望進他的眼中歪頭而笑。
“嗯。好喫。”
祁澄允頷首。
“真好看。”
秦寧檸聳肩而笑，她將糕點放在祁澄允的手中，拿着紙包小跑出堂屋。
娉婷婀娜的身影也透露出主人的歡喜雀躍，步伐輕快。
紅衣折射着太陽的光輝，鬢間的珠釵流蘇將一縷陽光送進有些昏暗的堂屋內，投射在祁澄允的衣衫上。
“當真沒有藥？”
秦寧檸看着祁澄允收拾着桌上餐盤，起身看了一眼竹編人物花卉紋提盒內部。
“……”祁澄允動作微頓，“來的匆忙，未找大夫。尚且不知該如何用藥。”
“啊？”
秦寧檸呼出一口氣，她順手將提盒的蓋子蓋上，“這邊的鎮子可不可以去？遠嗎？”
祁澄允有些詫異地看向秦寧檸。
“找個老大夫幫你診診脈。”秦寧檸拉過祁澄允的手，握在手中，“我擔心你。”
“好。我陪你去。”
祁澄允彷彿讀懂了秦寧檸的擔憂，他覆於秦寧檸的手背上，附和點頭。
夜幕降臨，天色介於朦朧間。
廊下點起了燈燭，院中廣玉蘭染上了金黃之色，偶聽得青竹林間傳來的倦鳥歸巢熱熱鬧鬧的啾鳴聲。
或許是此刻場景安靜的令人心曠神怡，又或許是此時氣氛溫馨暖人心肺。秦寧檸輕嘆了一口氣，目光有些恍惚。
“真安靜啊。”
坐在門檻上賞着夜景的秦寧檸靠倚在祁澄允的肩膀上，她看着遠方青竹林中泄露出來的人家煙火光，摩挲着腕上的琉璃珠。
“我曾經住的地方可沒有這裏這麼安靜，也沒有這裏這麼美。”
“那是怎樣的地方？”
“那裏啊……很熱鬧，熱鬧的讓人覺得自己與那座城市有點格格不入。車流不息，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爲了生活而來回奔波，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生生不息，接二連三。……一點兒都不好。”
“寧檸不喜歡？”
“我不知道。對於十五歲以前的記憶，我很模糊，所以不太清楚曾經的我喜不喜歡。……我時常有種錯覺，我彷彿於那個世界是個外來者。可是大家對我無比熟稔，他們甚至能說出我的喜好，我曾經一閃而過的記憶片段。”
秦寧檸這一番話使得祁澄允手指微蜷，他垂目望着她仰頭看天的側臉，眸光莫名。
“後來，我時常夢到一個場景。那道聲音很是稚嫩，卻是能聽得出裏面滿滿的絕望。我想看清她是誰？我想知道爲什麼我會夢到她？可是……我用盡了所有辦法，卻沒有一個人解開我的疑惑，告訴我真相。……直到我來到了這裏，出現在你的身邊。不知爲何，那道夢魘再未出現，只是……我又多了其他的夢，還是看不清是誰，只能看到她歡喜，高興，難過，哀痛，痛恨種種情緒。”
“那你想離開嗎？”
秦寧檸搖了搖頭，她閉了閉眼將眼中所有情緒掩藏在眼底深處，反握住祁澄允握住自己手的手。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此刻願不願意放棄這即將到來的真相而回去。”
“若有朝一日，寧檸找到那個真相，找到那個回去的方法，可還會猶豫？”
秦寧檸看了眼被祁澄允愈發握緊的手，擡眼看去時，被他眼中的神色驚撼。
那種看向鏡花水月，不由得沉醉於其中，但理智又拉扯着自己，於是眼神裏還在訴說着患得患失的小心翼翼。
她手指微蜷，不由自主的摳住了手下的門檻，想要抵抗住心口那抹無由來的微癢和痛意。
“祁澄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