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只是瞬間，便無由來得平和舒心。眼睫低垂，雙手環住祁澄允的後背。
幾個呼吸間，秦寧檸放開了祁澄允，看着他眼睫輕顫間慢慢睜開了眼睛，手指輕輕撫上他的臉龐，指尖滑過那顆淚痣。
“我……不願意。”
“爲何？”
祁澄允有些沙啞的清淺聲音裏帶着疑惑。
“……我想驗證一件事。一件……我覺得此生不能錯過，不能留有遺憾的事。”
秦寧檸手指拂過祁澄允的脣角，她枕在他的肩窩，仰面看着他的側臉，耳邊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敲擊着耳膜。
“祁澄允，我不想後悔。”
“……”祁澄允未語。
他猶豫了良久，方纔將手搭在秦寧檸肩上，動作輕柔的將她摟進懷中。
“我亦是。”
側臉貼着側鬢，祁澄允復又緩緩閉起了眼，他手指微蜷，仔細地將秦寧檸護在懷中。
“睡吧。”祁澄允將秦寧檸抱放在牀榻上。
轉身欲走時，衣袖被人拽住。
“你去哪裏？”秦寧檸看着祁澄允問道。
“我去廂房睡。”
秦寧檸聽他這麼說，撲哧一聲笑了，握住他的手，仰頭湊近祁澄允，低眉故作無辜委屈。
“我們如今都成婚了，天地神靈也都見證過了。夫君難不成是想反悔不成？”
“我……我……”
話還未說完全出口，就被秦寧檸搶了先。
只見她眼角憋出幾滴淚欲墜不墜，藉着燭光擡眼看了一眼祁澄允後，垂眼盯着被她握在手中的手。
祁澄允慌了，他顧不得要走。坐到牀榻邊，擡手想要幫秦寧檸擦乾眼淚，卻被她躲開。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祁澄允在秦寧檸看來的目光中，輕輕嘆息，“我怕寧檸後悔。”
秦寧檸聽他這麼說，眼睫輕顫，她抿了抿脣擡手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淚，轉頭看向祁澄允。
“我……我有些害怕，你等我……等我適應。只是……若我一個人住着這麼大的屋子有點怕，想要你做個伴。”秦寧檸緊了緊手指，緊張地望着祁澄允，生怕漏掉他一點一滴的表情變化，“你……”
“好。我陪你。”
祁澄允在秦寧檸忐忑的眼神中應道。
將要起身時，衣袖再次被人拽住。
祁澄允看了一眼仍舊被拽住的衣袖，俯身輕拍了拍秦寧檸的手背，“我去關門好不好？”
秦寧檸擡眼透過九成宮座屏看向門口，只見房門果然大開着，夜風吹進屋內，使得門口的帳幔流蘇輕輕搖曳。
“嗯。”
秦寧檸點頭。
她看着祁澄允去關了房門，又看着他解下外間的帳幔，吹滅了外間的燭火。走進內間後，又從立櫃中抱了一牀被褥。
秦寧檸腦海中閃過無數電視劇的情節，只覺得天雷滾滾。又思及祁澄允的身體，連忙往牀榻裏退了退。
“祁澄允，夜裏冷。這間牀榻夠大，你不許睡地上。”
祁澄允愣在了原地，他有些出乎意料地看向秦寧檸。
“快來，愣着幹什麼？”
“哦……好。”
祁澄允緩步走至牀榻前，極力避開秦寧檸一直看向自己的目光，身形僵硬。
“好啦。睡吧。”
祁澄允坐在牀榻邊看着秦寧檸落落大方的脫衣鑽進錦被裏時，眸光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恢復如常，只餘平和溫柔。
他拿過秦寧檸褪下的婚服，走到旁邊的木桁前，仔細的搭在上面，替其撫平褶皺。
然而在瞧見衣上的淺色百鳥朝鳳暗紋時，瞳孔緊縮。
祁澄允閉了閉眼，他再次睜開眼後，眸中已無多餘情緒。他側身看着秦寧檸的後背，眼中患得患失的笑意突然間消失，只餘珍視的溫和寵溺。
牀幔並未放下，溫暖的燭光充斥了整間牀榻，將這份久別重逢的溫情收攏於窗扉縫隙處偷偷溜進來的清風中。
“什麼時辰了？”
秦寧檸揉着眼睛望向正要穿衣的祁澄允。
“卯時正刻。”
察覺到曦光透過青紗窗漫進屋內，照進牀榻間，祁澄允將牀尾的牀幔放下，遮擋住晨光。
“無事。睡吧。”
正當秦寧檸在祁澄允故意壓低了的清淺聲音中再度回去將與周公談話。
豈料，一道高亢的雞鳴聲沖天而起，使得秦寧檸本來迷迷糊糊的腦袋因爲這道雞鳴聲有點昏昏沉沉。
祁澄允自然是聽到了那道雞鳴聲，只是當他看到秦寧檸還是揉着眼睛的模樣，無奈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再睡會兒，無事的。”
“唔……”秦寧檸將他的手從頭頂抓在手中，看着天光大亮的外面不情願的皺了皺鼻子，“那你陪我睡會兒。你要是起了，我也會忍不住起的。”
“好。”祁澄允看她忍不住打着瞌睡，點了點頭。
睡下之時，牀幔全部滑落，完全將陽光擋在了外面，牀榻間一片昏暗。
再次醒來的秦寧檸支撐着腦袋看着身旁睡得端正的祁澄允，伸出手指在空中虛虛描繪着他的面容。
突然間，秦寧檸迅速收回手，她將臉埋在軟枕間，心中默唸，“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幸好，她的祈禱奏效了。
緩緩睜開眼睛的祁澄允只是靜靜的側頭看了秦寧檸一眼，然後移開了溫柔寵溺的含笑目光，從牀榻上起身。
只是……
“你怎麼了？”
秦寧檸急忙扶住祁澄允的胳膊，她看着扶着牀柱緊緊閉眼的祁澄允，滿眼焦急關切，藏着連她自己都未能發覺的害怕，擔憂。
半晌後，祁澄允放開牀柱，轉而握住秦寧檸的手，他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可是……”秦寧檸看着祁澄允有些蒼白的脣色，心有餘悸。
“寧檸昨日不是說，今日要去鎮上一趟嗎。我們收拾好之後，立即出發如何？”
祁澄允藉着秦寧檸的力度，坐回牀榻，他看着憂心忡忡的秦寧檸柔聲安撫，眸光中一片自責。
“嗯……”
秦寧檸點頭，她手指緊緊攥住祁澄允的手指，生怕一眨眼就又出現剛剛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