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眼中吳邪應該是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而如今耳聞的他已然與這個詞沒有半點關聯。
從朋友口中聽到他的事蹟時還感嘆着這人真是厲害,當得知主人公是吳邪後也只能輕嘆:哦,原來是他啊!
不相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爲他的經歷太苦了,而我從不敢想他會經歷如此多的磨難,以至於到現在跟這個圈子裏的人並無分別。
我無法想象是遇到了什麼樣的困難能讓一個人用了僅僅幾年時間就能從單純的少年變成了朋友口中心思頗重的人。
當然更加無法感同身受。
我家是做這地下行當的信息生意的,幼時也曾聽過大人們討論事情,因我太小所以並沒有避諱。也就是在那時聽到過他的名字。
年齡稍微大點了後家裏並不希望我接觸這一行,便送我去了外地讀書,直到近些年纔回來。
所以我與吳邪的關係應該算是沒有見過面的網友,還是我家情報網的單線聯繫。
只是我從未想到與他還有再見面之時。我以爲他可能只會存在我的腦海中,到老了時也應該能回想起來年輕時嚮往了許久的那個人。
至於後來的吳邪大概被我選擇性得遺忘了。我所記得的只留我想記得的。
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從不會因爲一個人的想法而發生任何改變。當然時間也是。
“你家大人在嗎?”一個清朗的聲音傳入耳膜。
我從書中擡頭直起身子看桌子旁的人,他穿着一件厚厚的毛衣斜倚在桌面上看着我。毛衣很軟,襯得他這個人也暖暖得。
只是蒼白的脣色還有時不時得咳嗽透出一抹孱弱,但被他掩飾得極好。也只有我這個學醫多年的人才能看出幾分不妥來。
“額…他們今天不在,門上掛了牌子的。”我往旁邊的門上一瞧,牌子可能是被風吹得翻了個面,上面赫然畫着一個龍。
做這種買賣的都有些上不了明面兒。所以門前掛的龍牌兒就代表着這鋪子此刻營業,若是掛着狗,就算這鋪子開着那些人也不會上門。
起身將那牌子翻轉過來後,他也識趣得擡腳往外走。將要踏出門檻時轉頭對我說了句“麻煩告知你家大人一聲,就說吳邪來過了。”
聽到這個名字後我急忙往他那方向看去,卻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他朝着那夕陽方向走過去,將那白色的毛衫都染上了滿目的橘紅。
等家裏人來了後略微提了一嘴吳邪的名字後,他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嘴裏沒透出半點東西。
也是,幹這個工作的若是隨意透了信息,這性命也會被隨意得弄丟了。我猜不讓我呆在家裏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我在附近的醫院實習,因爲家裏離得比較近所以這段時候暫時住在這裏。也只是暫時的,等到找好了房子後就會搬走。
所以這可能是我們的第一面也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面。以後我的生活都與他無關,他所經歷的我也只能靠別人口中得知。
我不是一個很勇敢的人,當然做不到拋棄一切到他的身邊。
就算我去了他身邊,肯定也會被懷疑會不會是要打探他的情況,再者說家裏也不會允許我與他相交。
要不就接管家裏的事物,要不就要永遠遠離。我知道若是與這一行曖昧牽扯不清恐怕連累的不止是我自己。
在這以後的日子按部就班得過着,說不上來是好與不好。只是看那日曆上的數字時纔會驚覺:一年又要過去了啊…
醫院的生活讓我見慣了生死之事,時常感嘆生命的脆弱無依。有些人好像是一件青銅器,就算他裂了也能很好得保持原樣;有些人卻好似一件瓷器,輕輕一敲便會碎了一地。
只是從未想到吳邪也能成爲這些人中的一份子,當然他屬於前者。
彼時我已成爲醫院裏一位主治醫生的助手,在門診室裏見到他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神更是不敢往他的方向暼。
他反而比較平淡,包括問他的病情時也是一種淡然的態度,只是拿着報告單時指關節的發白還是泄露了一絲情緒。
我看不清他的模樣,只是心裏有種莫名的感覺在告訴我應該朝着他跑去。
只是來得及告知主任一聲便急匆匆得跑進了走廊裏,生怕他會在我的眼前消失不見。但幸好還來得及。
到了他的面前,迎着他的目光我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有些尷尬得揉着衣服的袖口看着他。
“到這兒吧。”他拉着我到了醫院的一個隱蔽的拐角處。這兒很狹窄,基本不走人。
“這麼巧呢。”我們坐在長椅上,他朝我笑着說。
“你…還好嗎?”我這才鼓起勇氣來說出第一句話。
“沒事兒,之前有過預感。”他的眼睛還是亮亮的,絲毫看不出他是朋友口中的那位主兒。
我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是病人,倒比我顯得更加看得開。
“在這兒工作怎麼樣?”他可能照顧着我的情緒,轉折了話題。
“還好吧。”
“那我這病可得指望大醫生了,有熟人好辦事兒啊。”看我還沒個表情,手掌輕輕得拍了一下我的頭頂,“小姑娘家家的,別這麼愁眉苦臉的。”
他好像總是這麼溫柔,真心得對待每一個對他表達一絲善意的人。
我在他的話後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我不知道是不是難看的微笑來,但肯定不會是好看的。
他看到後也沒說什麼,只是率先轉了身朝着前面走。掌心往前朝着後面的我揮了揮手,空中傳來他的一句“走了啊,別擔心。”
我看着他走出了醫院的大門,穿過了一叢叢的花。腳下踩過已經枯黃落下的樹葉,風輕輕得一吹,就露出來個光禿禿的地面磚。
磚很亮,讓我想起來他的眸子,一樣得閃着光。
我從這醫院待了許多年,從助手熬到了主治醫生再到退休。但自此之後從未栽見到過他一面。
午夜夢迴時常常回憶起他的那個背影,只不過它在慢慢得變淡。似乎每次的夢都在一次次消耗着能量,我害怕我會忘記他。
我沒有他消息的來源,與朋友也已好久沒聚了。曾經在一次休假時終於將他約出來,像是漫不經心得提起了他的名字。
“哦,吳邪呀,聽說他得了肺病。”
“後來呢?”
“後來這病莫名其妙得好了,我給你細說說…”
在朋友的口中得知了他之後的那段經歷,當然只是外界傳的,真實遇到什麼事兒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是我光聽着便已擔驚不已,更遑論他親身經歷。
但是他的病好了總歸是個好事,我也能放下了心,然後放心得任憑時間一點點得將他的身影在我的腦海中抹掉。
我會一直記得他,只是當提起他時卻回憶不起關於他的任何事,只是覺得他應該是對我很重要的一個人。
只在清醒時才明白:這個人承載了我整個的青春啊。
哦,好像忘記了說,這麼多年我一直單身,家裏人也不催所以一直到老我的身邊兒也沒一個人。
也許是性格原因吧,總沒有過多的熱情投入到一段我並不感興趣的感情中,當然從結果來看直到老也沒遇到過我感興趣的。
阿茲海默症已經慢慢得越來越嚴重了,病魔侵襲着我的身體。也只在清醒時纔會回憶起關於他的事來。
有護工問我爲什麼一直一個人,沒想到過找個人相伴嗎?我已經有些忘了當初的回答,但是腦子裏瞬間還是想到的他。
若是回答大概也是:年輕時遇見過,但是錯過了。
我知道他過得很好,那就足夠了。足夠我將那一點點的感情慢慢得磨成粉末,灑在我所處的所有空氣中。
然後對着所有人說:我與他並不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