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鴛鴦沒有譜 >第 26 章 第 26 章
    白薇拍着胸口給自己順着氣道:“王妃入宮了。”

    院中靜默片刻,陳清湛蹙眉道:“宗廟失火,你們沒有及時出來?”就像社稷壇靠近城西邊緣一樣,杲皇宗廟位於城東,就在距離東門不遠處,宗廟失火是大事,他料定周圍的守軍會分心。

    “本來是可以出去的,只是天將明時,城門那邊忽然發放白衣白甲,說是太后駕崩。”白薇搖頭道,“王妃聽聞之後執意入宮,我們攔不住,淺黛隨着去了。”那是齊王妃,不是誰家不懂事的孩子,她們總不能直接打暈扛走。

    齊王妃此時回去,當真是給朝廷送人質,況且如今不走,下次機會又不知要等到何時。江恪責怪道:“我們在城中那麼久都沒聽聞太后駕崩的消息,偏偏你們在城門口聽到了,不覺得奇怪嗎?”

    白薇嘆道:“王妃不肯聽。”

    陳清湛手掌攥緊,闔眼長嘆一口氣,半響,睜開眼睛仰頭道:“你也留下,儘快回京都,務必保證王妃安全。”

    白薇明白,他何嘗不想親自去接王妃出來,只是恆州必定出了要緊事。33小說網

    陳清湛示意,江恪拿出本冊子遞過去道:“白薇姐,這是咱們在京都及周圍的各個接應點名冊,你保管好,等有機會……帶王妃出來。”

    等有機會,談何容易?白薇鼻子一酸,接過冊子,擡手摸了摸鼻尖道:“多謝,你們一路保重。”

    一直心事重重的陸微言走上前來,頻頻垂眸,欲言又止,幾人便也靜靜地瞧着她。陸微言深吸口氣,道:“我們和離吧。”

    小院中的氣氛比冰河中還冷,侍從們面面相覷,惟陳清湛驚奇過後靜靜地看着她。

    江恪眼珠左轉右轉,反覆看了看兩人,打圓場道:“娘娘您可莫要開這種玩笑,王爺在恆州還等着見您呢!”

    陳清湛沒有應答,陸微言又道:“朝廷亂點鴛鴦譜,你我本就是不情不願湊在一起,如今你既已出了京都,陛下也不會再選秀女,我們和離吧。”

    她說這話時一直垂着眸,竟有些不敢去看陳清湛,怕他會因此不喜,又怕自己會從他眼中看到釋然。郭副將那封信中必然有要緊之事,否則陳清湛怎麼會毫不猶豫地要回恆州?她已經幫他出了京,是時候回去看看父親了。

    風吹過,樹枝上積雪簌簌落下,陳清湛道:“李懷己心思頗深,你要就此遠離,切勿與他深交。”

    “我……”陸微言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穆家既已歸順太后,你也莫要再去見他們。他們兄妹行事沒有分寸,人言可畏,於你不好。”陳清湛語氣淡淡,辨不出悲喜。

    陸微言擡眼看他,卻見他垂着眼簾,睫毛上似是承了一片落雪。

    “甲冑一事我自會去查,若是皇后扶太子登基,日後有人問起,你便說劉巋與王承的案子你並不知情。若是太后扶了其他皇子,你便……”陳清湛擡起手拂了拂肩上白雪,又道:“你便讓你父親宣告,和我一別兩寬,再無瓜葛,無論太后用什麼理由讓你見她,你都不要去。”

    陸微言的手指攥了攥,忽然覺得心中有些莫名的難過在心中滋長。

    “永寧坊梁家的案子怕是要被擱置了,讓白薇幫你給他們一家料理了後事吧。如此一來,梁文遠即便不能爲你所用,也會心存感激。”

    “……”

    “伴君如伴虎,你父親雖已官居尚書,行事仍要謹慎,若朝中有變,不妨稱病乞骸骨,早日離開京都。你父親不像是個甘願辭官還鄉的,還得你多勸勸。”

    “……”

    陸微言方纔想了許久如何勸說他和離,他若不答應又該怎樣,卻沒想到陳清湛會說這些。陸微言這才醒悟過來,他們這一別,是永別。所以他會苦口婆心如此仔細地交代這麼多,彷彿要把一輩子需要注意的事交代完。

    恍惚間想起一月前,她初次在街上見他,覺得這少年白瞎了一張好看的臉調戲民女,只是沒想到後來他調戲的對象變成了自己。他們從翩躚樓到南宮門,從陸府到澄晏園,卻最終不能一起走到齊王府。

    她年少時也曾想象過自己日後的姻緣,可終究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玩鬧的開頭,倉促的收尾。他終歸是齊王世子,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他屬於西北恆州,而她卻必須要回京都救自己的父親和弟弟。不知今日過後,茶館的說書人,又會說怎樣的故事。

    陸微言感慨萬千,卻只能低聲說一句:“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

    陸微言屏息斂氣,擡頭看向他。

    陳清湛眺望着遠處,淡淡一笑道:“若你方便,替我看看阿姐吧。”

    陸微言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拿着那封放妻書出了茶莊的。只記得陳清湛扶她上馬車時,眸若清泉,衝她淡淡一笑。

    馬車將她送至城門外一里處停下,陳清湛並未相送。

    江恪道:“娘娘現在回心轉意還來得及,何必非要回京都那種地方趟渾水?”

    陸微言搖了搖頭,道:“我若不回去,便是坐實了跟着他擅自離京的罪,我爹和弟弟定會受牽連。”

    江恪便也明白過來,嘆道:“娘娘何不直接同世子說是因爲這個?”

    陸微言一笑,讓他知道了,不過平白增添愧疚。

    “再往前送恐怕會被察覺,告辭了。”江恪行禮道。

    陸微言頷首,目送馬車離去後,展開懷裏那封信,手指撫過一個個鐵畫銀鉤的字跡,眼中忽嗆出淚來。

    真的結束了。她擡頭擦了擦臉,繼續走向京都。

    至城門口,果然看到守衛拿着畫像對外出的人一一覈驗。城門的守衛和京都衆百姓已經披麻戴孝,而進城入口處也有守衛給過路人發白布,她想起白薇的話,便問道:“這是在給誰守孝?”

    那守衛低聲道:“皇太后駕崩了,趕緊戴上。”

    這麼大的陣仗,弄得滿城皆知,確實不像是假的,也難怪齊王妃一定要去看。

    她剛踏入京都,便見一隊禁軍策馬而至,他們在城門之處勒馬,爲首之人問道:“你們可知是在爲誰守孝?”

    百姓們陸陸續續說着太后,那人卻高聲道:“什麼太后?方纔說的是陛下駕崩,你們是聽錯了,還是咒太后?”

    誰敢接詛咒皇太后這麼重的罪,紛紛改口。畢竟不管是太后駕崩還是皇上駕崩,城中百姓都要守孝,給誰守都一樣,唯一的區別是,陛下駕崩就意味着要換新皇帝了。那麼,新帝是哪位?

    禁軍像是看懂了他們心中所想,高聲道:“陛下駕崩,全城守喪。太子失德,四殿下將於五日後即位,特此告知!”

    竟不是太子。既然太后掌權,那麼穆豐寅說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陸微言一刻也不敢耽擱,步履匆匆地往家裏去。

    君權交替關乎社稷存亡,京都內到處都是守軍。百姓們不願惹麻煩,便大多蹲在家裏,街上顯得尤爲冷清。

    陸微言轉過家門口的彎便吸了一口涼氣——陸府門前有禁軍把守。

    她剛走到門口就被攔下,那守衛看她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反而還想往裏衝,便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陸微言毫無懼色道:“諸位既然圍了我家,不如就把我一併捉了。”

    守衛們互相遞了眼色,便有人進去通報,不一會兒陸微言就被帶了進去。

    陸明煦和陸微彰坐在正堂中央的兩把梨木椅上,一個沉思不語,一個面露不悅。

    見陸微言進來,陸微彰立馬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姐!”可他還沒走兩步,一把銀槍就橫在面前擋住了去路。

    陸微言見他二人無恙就鬆了口氣,道:“謝將軍,我都來了,何必爲難我爹和弟弟?”

    這人正是那日把他們從衙門手裏接過,送到大理寺的謝安。

    謝安從容行禮道:“世子妃娘娘,太后擔心齊王世子安危,才讓末將前來詢問。世子現在何處,還請告知。”

    “擔心安危?”陸微言攢眉,故作驚奇道,“可是宮裏出了什麼事?”

    謝安看了看左右,低聲道:“昨夜皇后在殿中縊殺了陛下,還命人刺殺大理寺卿,想必是爲了王氏的案子。二殿下與世子牽涉其中,太后憂心,才讓末將去尋。”

    他既不避諱,又說得有理有據,陸微言便知道他並不難纏,便嘆息道:“勞煩太后和將軍了,只是民女已經不是世子妃了,世子去了哪裏,我也不知。”

    這話一出,陸明煦和陸微彰都面露驚色。

    陸微言從懷中取出放妻書遞過,道:“煩請將軍轉告太后,民女已與齊王世子和離,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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