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鴛鴦沒有譜 >第 27 章 第 27 章
    經過一夜波折,宮裏的形勢已然明瞭,張太后端坐皇后宮中道:“哀家只知道你想立太子,卻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膽子、這麼毒的心腸,竟敢弒君!”

    “臣妾不及母后十之一也。”王皇后跪在殿中悽然笑道,“母后派人陷害自己的外孫媳,嫁禍給自己兒媳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自己的心腸毒?”

    張太后斥道:“你聽了哀家的話,早些把康寧嫁過去,哀家用得着害她給康寧鋪路?”

    王皇后淡淡道:“母后想穩住恆州,將長公主遠嫁二十餘年也就罷了,還想再嫁了康寧。臣妾可沒母后這麼狠的心腸,輕易定了女兒的終身大事。”

    張太后哼笑道:“呵,你自己的孩子寶貝,別人的孩子就不寶貝了嗎?老二交由你養了那麼多年,你有半分憐愛他?皇帝是哀家的兒子,你弒殺他,還來說哀家狠心?”

    昨夜杲皇說,她不該當他不在了,卻恰恰點醒了她。陛下突然駕崩,太子便可順理成章地繼承大統,她忽然有了膽子,攥着袖中的帕子上前親手弒君……陛下留宿皇后宮中理所當然,只要在天亮之前銷燬王家有罪的證據,便可免了太子的後顧之憂。

    只是,萬萬沒想到,杲皇來此之前曾派人給太后傳了話,說晚些過去請安,張太后等他不到,便察覺到了異樣。

    如今王皇后前功盡棄,身上還有弒君之罪,已是萬念俱灰,卻仍對張太后有怨,道:“母后不在清晏園設局,陛下會想到讓老二去撫慰齊王世子?臣妾會設局害他?母后也做過先帝妃嬪,難道不知道只有親生兒子靠得住嗎?兒臣可不像程太后那般大度,立陛下做皇帝,最終被母后安排去冷宮死得不明不白。”王皇后面露疲憊之態,又道:“況且母后連宮中禁軍都指揮得動,想必早就當陛下不在了。”

    王皇后言至於此,張太后便知道她是抱了必死之心,再指責也無益,反而會給自己惹一身騷。她道:“你罪無可恕,整個王家都要跟着遭殃,哀家念及懷廉和康寧是哀家的孫兒,便饒他們二人一命,懷廉終生守皇陵,康寧不日便安排和親。”

    皇后能做這些,不過是爲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可她終究是連累他們。

    張太后上前幾步,又道:“你記住,他們二人能有今日,全是拜你這個母親所賜。”

    王皇后仰首閉眼,像是在驕傲地等待死亡一般,“臣妾還要提醒母后,老四快要及冠了,該懂的都懂了。懷廉才八歲,他更能聽母后的話。”

    看她睫毛微顫,張太后笑道:“八歲的孩子什麼不知道?哀家要處置你,就不會留下他。”

    王皇后被帶下去後,張太后便傳了李懷己。

    張太后許久未仔細瞧過李懷己,見他進來行禮請安,便先打量了一番,才道:“聽聞你受你父皇之命徹查社稷壇一案,如今大理寺卿死了,你來給哀家說說,這案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太后哪裏是在問他案子,分明是借他的口定王氏的罪。李懷己道:“王氏涉嫌串通外敵,王承命人掘了孫兒髮妻的墳塋,盜取恆州齊王府信物,聯合劉巋陷害孫兒和齊王世子。此案昨日已在大理寺審過,孫兒絕無虛言。”

    他的回答張太后甚爲滿意,但仍狐疑道:“那你與齊王世子……”

    李懷己忙道:“回皇祖母,孫兒與其他兄弟們一樣,和齊王世子不過是表兄弟,唯一多的一點關係便是娶了他的庶姐。”

    他答得規規矩矩,卻又提醒了張太后,他們兩個一個是她的孫子,一個是她的外孫,說他們關係非同尋常,她也難逃其咎。張太后便繞過這個,又道:“王氏畢竟算你養母……”

    李懷己皺眉嘆道:“母后昨夜派人刺殺孫兒,若非孫兒恰好發現,如今怕已與大理寺卿一樣,成爲母后手下的亡魂了。”

    他這是撇乾淨了和王皇后的關係,張太后甚爲滿意,吩咐道:“皇后弒君、暗殺朝臣,罪無可恕。王家擾亂朝綱,證據確鑿,按律處置吧。”

    張太后安排完王家的事情後,回到自己宮裏,見到齊王妃已經被帶了過來,便理了理衣襟,笑道:“元初啊,你果然還是來了。”

    齊王妃剛來到這裏就知道了實情,懨懨道:“母后果然騙我。”

    張太后自覺理虧,打量齊王妃幾眼,見她神色平和,便道:“瞧你上次哭得厲害,哀家本以爲你會生氣呢。”

    “兒臣豈敢生氣?兒臣只是憂心。”齊王妃道,“母后不忌諱揚言自己駕崩也要誆兒臣過來,兒臣怎能不來?”

    張太后以自己爲餌,算準了齊王妃重情,加之不論皇帝駕崩還是太后駕崩,京都百姓都要守孝,那麼大的排場不像是假的,她定會入宮一看究竟。

    但齊王妃真的來了,張太后卻是真的利用母女之情騙她了。張太后嘆道:“西北戰事頻繁,近年來恆州軍人數驟增,你們不能回去。”

    齊王妃卻淡淡道:“母后最清楚,兒臣是無用之人,留在京都也好,去往恆州也罷,俱是既無經世之才,也無輔佐之能,所以待在哪兒都一樣。”

    張太后爲她的態度所驚,思索片刻,蹙眉道:“你這般自若,你兒子出城了?”

    齊王妃不語。她並不知道陳清湛有沒有出去,但她相信自己的兒子一定能出去。

    “宗廟的火是他放的吧。”張太后盯着她,“李元初,那也是你家的宗廟。”

    齊王妃事前並不知情,如今太后問起,她便開脫道:“母后說笑了,自古以來,從未有外嫁女入宗廟的,兒臣的宗廟在恆州。”

    張太后聽出她的疏遠之意,道:“嫁出去的女兒當真是潑出去的水,你還是更親齊王府。”

    齊王妃起身走到太后身前跪下,擡頭正色道:“母后以死騙兒臣,兒臣便斗膽以死要挾母后。倘若日後母后以我爲質,要求興正和湛兒做什麼,兒臣便以死謝二十年夫妻之恩,十七年母子之情。”

    她言語太堅定,張太后都喫驚地盯着她。

    齊王妃神色稍緩,又道:“兒臣自幼得母后疼愛,然遠嫁恆州二十年,未能承歡膝下,兒臣心中有愧。”想起恆州的一切,她長嘆一聲,又道:“就在京都也好,兒臣心甘情願陪着母后。”

    張太后靜默良久,低頭搓了搓腕上的鐲子,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元初,你長進了。”

    齊王妃苦笑一聲搖搖頭,道:“兒臣此番來京都,本就是應母后之命,母后捨不得兒臣,兒臣留下便是了,只求母后放過湛兒。”

    張太后挑眉:“你想清楚,湛兒是你唯一的兒子,但以後可能不是齊王唯一的兒子,你就這麼想讓他回恆州?”本以爲那日的話她聽進去了,怎麼也該對齊王有些許失望,如今一看卻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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