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譴道 >第五章 早相識
    我被眼前一連串的詭異畫面驚的不知所措,縮在後排桌腳邊瑟瑟發抖。諸良恩做完一連串的動作,又掐着指訣默唸了半天像是經書一樣的東西。回過神來,看到我坐在地上,一臉納悶走過來,說:“老師,您怎麼坐地上了?”

    我看着他,嘴裏有些發苦發澀,嗓子像是被糊住一般道:“諸良恩,你是人嗎?”

    諸良恩一愣,淡淡笑道:“老師,您怎麼罵人呢?”

    我說:“剛纔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這本領是人該有的嗎?你是鬼吧。”

    諸良恩聽完哈哈大笑,說:“陸老師,看來您的心理建設不到位啊。況且,我要是鬼的話,那青天白日的我怎麼能在白天活動?”

    我不置可否,而此時心裏已不似方纔那樣慌張。我定了定神,站起身來,心想雖然諸良恩的話未可全信,但是起碼他並未加害於我。平心而論,有他在身邊,我這會兒反倒還有一些安全感——這恐怕有些類似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想到這裏,我不禁更加鄙視自己如鼠的膽子。

    我回過神來,問:“諸良恩,我再問你一遍,你爲什麼拉我下水?”

    諸良恩猶豫半晌,呵呵一笑,說:“陸老師,我真的需要一個幫手。您也看見了,我幹這些事情陰陽交錯的,一個人孤獨的很。”

    我冷哼一聲:“那你看我剛纔幫上你忙了嗎?”

    諸良恩摸摸腦袋:“您剛纔嚇成那樣,真是丟人。”

    我一腳踹過去。諸良恩道:“好了陸老師,我們非要在這裏聊天嗎?”

    二人出了教學樓,雖然依舊四下無人,卻總算有些燈火,心中的緊張不安大爲緩解。我問諸良恩:“爲什麼你剛纔拿口水呸那小鬼,那小鬼還跪下來奠你?”

    諸良恩翻了翻白眼,說:“陸老師,您畢竟是大學老師,請注意您的措辭。”

    我說:“少廢話,說事兒。”

    諸良恩頓了頓,說:“我們這路人降妖捉怪,用的都是五行八卦之法,運用天地間的正氣化解邪氣怨氣。這小鬼生前是被燒死的,聚的都是火氣。我只不過引水澆滅了他的火而已。”

    我插話道:“是口水。”

    諸良恩不理會,說:“我用那道符護住了他的魂魄,然後引水滅火,化去了他的邪氣。度過這一劫,他便可以轉世投胎了,當然感激我。”

    我說:“這麼說來,你還算是救了他嗎?”

    諸良恩沉思半晌,眉頭緊皺道:“那倒無妨。只是我還是想不清楚他剛纔爲什麼能引火出世,下午那桶水爲什麼沒能鎮住他?他的邪氣怨氣,與今天白日並無太多削減。”

    我說:“你不是他來世的救命恩人麼,沒有問問他爲什麼這樣打你的臉?”

    諸良恩翻了個白眼,說:“鬼和妖不同,鬼是沒有自主意識的。不過從剛纔教室裏的情況看,恐怕是有通靈之人觸碰過我的封印,分散了我的封印法力,爲他打開了逃生通道。而他又在夜半三更之時,陰氣最重怨氣最強,故而浴火重生。”

    我諷刺地說:“你那理論從哪學的,自己理解總是無懈可擊,實踐檢驗總是有隙可乘。趕緊放火燒了取暖。”

    諸良恩不甘示弱地反駁:“這不就像老師您教書,課堂上總讓學生醍醐灌頂,考試時總給學生當頭一棒。”

    我大怒,道:“小王八蛋,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二人鬥了半天嘴,分道揚鑣。諸良恩回宿舍睡覺,我則打車回家。經過這一晚上的折騰,又累又困,來不及想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倒頭便睡。

    我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旭烈的陽光從窗簾縫裏透射進來,帶着無堅不摧的能量,整個房間都是溫暖和煦的氣氛。光明真好。

    在牀上愣坐半晌,想起今天雖然沒課,但還是需要坐班的。我打電話向學校請假,好在沒有我的課,對於我的曠工領導也不甚在意,只叮囑忙完快來。

    我拉開窗簾,迎着陽光伸伸懶腰,看樓下車水馬龍,人羣如蟻。居高視下,看不見人們臉上的表情。街邊駐唱的年輕人高亢地嘶吼,擺攤的老人無力地叫賣,一羣小孩伶俐地跑來跑去,從乞討人的手底下穿過,一個人橫穿馬路,瞬間響起震耳欲聾的鳴笛聲。

    生活這麼美好。只有在陽光下,生活才這麼美好。我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心裏多少有些壓抑,甚至忍不住想,那到底是不是一個夢?其實,我知道那不是,也知道我在自欺欺人。我主要好奇,前路如何?

    看了幾分鐘,身上的乏意漸漸消失。我穿衣洗漱,下樓喫東西。

    我不大喜歡上街,因爲在這個年紀獨自上街似乎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青春正當年的時候,既不能成雙成對,又不能結伴成羣。遍地都是秀恩愛的小屁孩兒,看着尷尬。

    當然,也常常有好事者穿針引線,只是多半非是斯人了。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有些人有些事即使過去,也必成爲衡量後來人的標杆。

    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姑娘,她叫夏詩盈,是我在大學讀書時的校友。在我的印象裏,她溫和平靜,聰明內斂,長得端莊漂亮,透着難能可貴的大家閨秀的氣質。我已經忘記了我們是如何相識,甚至如何相處,我只依稀記得,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她忽然出現,又在一個陰晴不定的夜晚,不辭而別的消失。而我就在不知不覺中,不能自已。

    事實上,我對她的印象已然淡化,或許那些美好都是在她離我而去之後,我久久不能釋懷從而強行賦予她的特質。我甚至至今都不能判斷她是一個怎樣的女孩。我對她一無所知,或許正因如此,她纔會毅然離去。現在,或許這個姑娘已經心有所屬,甚至已嫁做人婦。或許她不知道,在她的背影下,無數女孩兒被一眼淘汰。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或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她了。

    我回過神,嘆了口氣,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匆匆吃了碗麪,便馬不停蹄趕到學校。下午並沒有課,到辦公室簽了到,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書備課。快要下班的時候,忽然通知開會。

    我最痛恨這些空洞無聊的會議,因爲我沒有發言權。我曾無數次強烈地表達過自己對這種文山會海的鄙夷,當然都是背後的。令人意外的是,今天會議不同於往常,原來只是商議系裏組織老師們聚會的事情。這種會原本就輪不到我這種級別的人說話,只是本身系裏沒多少人,來也多半是旁聽湊數而已,議定了也自有人安排。

    正無聊聽着會,忽然電話響起。我取出看看,原來是諸良恩。我不方便接電話,想諸良恩應該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便掛斷未接。不一會兒,收到一條短信,我拿起一看,頓時心裏一緊。

    肖禾出事了。

    我從行政樓出來的時候正遇見諸良恩乘着出租車急剎停下,我坐上車,諸良恩看上去很冷靜,只是冷峻的臉色和偶爾抖動的眼角,纔會暴露出他內心的焦慮。

    諸良恩說:“早上起來的時候,肖禾便說他不舒服,不想上課,我只以爲他昨夜喝酒太多,傷了元氣,便沒有往心裏去。中午回到宿舍,就不見了他人,打電話也聯繫不上。我想他或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獨自出去散散心,因此也並未多想。到了下午上完課,還是不見蹤影,聯繫不上,我這才着急起來。不急不要緊,一急就忽然覺得心慌意亂,總覺得心驚肉跳,彷彿要有事情發生。於是我隨心起了一卦,才知道他出了事情。”

    我急切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諸良恩苦笑一聲,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卦象有血光之災,然後通過卦象判斷了他的位置。”

    我問:“他在哪兒?”

    諸良恩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現在在城北醫院。”

    我心裏一驚:“怎麼會跑到醫院去了?”

    諸良恩搖搖頭,頓了頓,緩緩道:“去了就知道了。”

    我嘆了口氣,心想也只能如此了。忽然又想起什麼,問道:“這事情你給你們輔導員報告了嗎?這可不是小事情。”

    諸良恩默不吭聲,半晌才說:“先看看吧,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車很快到醫院,還未停穩,諸良恩便閃身下了車,三步並兩步跑進醫院。我付了賬,匆匆到掛號處詢問今天是否有叫肖禾的人來掛號。話音剛落,旁邊諸良恩喊道:“老師,不必問了。”

    我回頭看時,諸良恩身邊跟着兩個警察。我快步走到他們面前,一起急匆匆向樓上走去。邊走邊問:“怎麼回事?”

    警察說:“我們接到報案,在觀音洞後山腰發現了他,身上有傷,而且昏迷不醒,我們在他身上沒有發現手機財物,所以初步判斷可能是遭遇到了搶劫。當然,具體什麼情況,還要進一步調查。”

    我點點頭,說:“謝謝你們。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警察道:“我們見他身上有傷,便先送來醫院。醫生已經檢查過了,傷倒是小傷,只是有些問題。”

    沒等我開口,諸良恩便問:“是什麼?”

    警察停住腳步,說:“他一直昏迷不醒,醫生也找不出根源。按照醫生的推測,或許是因爲受到什麼刺激,導致意識封閉。如果不能及時救治,恐怕會很難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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