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幾壇自釀的白酒,坐上久違的專座馬車向着知府衙門行去。
一路上細細琢磨着等會兒見到鄭芝龍後可能遇到的問題和應對辦法。
直到馬車緩緩在衙門口停下,楊宇才收回思緒。
“楊少爺回來了,小的馬上去通知朱大人。”
守門的衙役是認識楊宇的,見楊宇下車立刻招呼一聲就跑進府衙通報去了。
不過小半盞茶的功夫,爽朗的笑聲就從府內傳出。
“楊宇呀楊宇,你可算回來了,這些天我可是過的提心吊膽的,生怕你在外面捱揍了。”
楊宇聽着聲音就知道是朱道逸這混球。
果然
第一個衝出的就是朱道逸,緊跟其後還有一位五十歲上下面容威嚴還帶有些江湖匪氣的老者。
這老者仔細看去倒是與鄭成功頗有三分相似。
楊宇心中明白,這人就是此次的主角鄭芝龍了。
見到楊宇,朱道逸完全不顧及有客人在場,直接上手在楊宇身上這裏拍幾下那裏拍幾下。
“沒受傷吧?在外面沒有捱揍吧?”
楊宇滿臉苦笑道:“託你的福,我沒事。”
其實他很想說:小朱啊,你不要什麼事都往京城寫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可現在的場合不對,這些話是肯定不能說的。
不然傳出去,再被有心人胡亂解讀加工一番,那就麻煩了。
“那就好,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朱道逸拉着楊宇指向那位五十上下的雄壯老者。
“這位就是咱們泉州府的驕傲,福建海防總兵官,安南伯鄭芝龍大人。”
楊宇急忙上前拜見:“草民楊宇,拜見安南伯。”
“哎,小楊啊,不必如此多禮,老夫早已不是總兵官了,這個安南伯的名頭就是聖上體恤老臣的一些慰藉而已,無需行此大禮。”
鄭芝龍笑眯眯的雙手虛扶一下。
楊宇也懂規矩,就像是真的被扶到手臂一般,順勢緩緩起身。
“鄭大人謙虛了,晚輩可是聽着鄭大人的俠義故事長大的,對大人的敬仰那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哦?小傢伙說話很中聽啊,果然英雄出少年吶。”
鄭芝龍哈哈笑道。
略帶匪氣的嚴肅面容都溫和了許多。
這種淺顯又直白的馬屁他哪裏聽過?
圍在身邊的人要麼就是粗鄙的漢子,馬屁也拍的粗鄙不堪,難登大雅之堂。
要麼就是一些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誇個人也是文鄒鄒的誇,本身自己的文化就不多,許多時候根本不明白誇的什麼意思。
像楊宇今天這般直白又帶些清新脫俗的馬屁,聽着相當舒坦。
心中甚至升起了想讓楊宇多誇幾句的衝動。
朱道逸怪異的看了一眼楊宇,想要說點什麼,又礙於鄭芝龍在場就強忍了回去。
“鄭大人實乃我泉州人的豪傑英雄,不對,足以堪稱我大明朝的民族英雄,待日後我定要爲鄭伯父樹碑立傳,以供後世景仰。”
楊宇趁熱打鐵又是一通馬屁送上,順便把稱呼都改變了。
古人重名節,名留青史是每個男兒的夢想。
鄭芝龍自認對於福建乃至整個大明都有大貢獻,可皇帝只封賞了區區安南伯的爵位給自己,還不能世襲,心中其實是有一點怨言的。
這通馬屁恰到好處的拍在了他的癢癢處,心中不由得對楊宇好感大增。
甚至有種知我者楊宇是也,想要引爲知己的衝動。
笑眯眯的道:“小楊啊,我聽福松提起過你,說你兒時頑劣,後來又聽他說起你獨自支撐起楊家,今日相見果然不一般吶。”
“都是福松大哥謬讚小弟了,小弟哪裏比的過福松大哥的文武全才,還是伯父教導的好。”
“不錯,不錯,你與福松年齡相差不大,又師出同門,我就叫你一聲賢侄如何?”
楊宇趕緊抱拳作揖:“小侄拜見伯父。”
如此大腿楊宇怎能不抱,雖然他完全不知道兒時的那個老師是誰了,但這都無所謂了。
朱道逸終於忍耐不住了,小心的湊近楊宇。
低聲道:“你這是怎麼了?去了天津一趟怎麼大變樣了?”
這溜鬚拍馬的形象和印象中的楊宇相差甚遠。
楊宇低聲道:“不當家不知當家苦,以後再與你細說。”
朱道逸知曉此刻鄭芝龍在場,有些話不方便說,也就沒再追問了。
“好了,咱們還是進屋去談吧,站在外面可不是待客之道。”
朱道逸率先出聲道。
幾人互相客套推諉一番才緩緩進入正廳,分主次坐好。
朱道逸詢問了此次北上的事情,楊宇也是避重就輕的講訴了一遍。
只說一切都順利。
又把皇帝將要下旨,讓泉州爲其打造兵器之事講訴一遍。
朱道逸聽完大感興奮。
鄭芝龍則是詫異。
他還並不清楚泉州這幾年的武器發展情況。
“這下好了,等礦石和煤炭運來,咱們就可以打造更多的武器送往前線了,到時候一定打得李闖抱頭鼠竄。”
朱道逸很是興奮,繼續追問道:“聖旨何時能下來?漕運司的船何時能來?”
“聖旨應該也就這兩日便可到達了,至於漕運司的煤鐵何時運來就不清楚了。”
楊宇輕聲說道,算算日子,走陸上聖旨的傳遞應該也就這兩日了。
“朱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大人。”
鄭芝龍此時朝着朱道逸拱手問道。
鄭芝龍雖民間勢大,又有伯爵之位,但朱道逸是堂堂皇明後裔,此時又是泉州府的主官,鄭芝龍以如此姿態面對也是合理。
“鄭大人無需多禮,有何事不明儘管詢問,我定知無不言。”
鄭芝龍沉吟了一番,開口道:“不知聖上需要泉州打造何種兵器?我離開泉州也不過短短十年之數,爲何我從未聽說過泉州有什麼出色的兵器?”
“呵呵,鄭大人久居北港,常年奔波於海外,對於泉州這幾年的變化不知曉也屬正常。”朱道逸呵呵笑道。
接着就把這邊火槍,火炮,蒸汽戰船等等講訴了一番。
當聽聞第一艘改裝的蒸汽戰船在海試中以一敵三直接擊毀三艘佛朗機人的戰船。
而且己方未傷一人時眼睛都瞪圓了。
他可是名副其實的東南海域的海上霸主,佛朗機人的戰艦威力他是親身領教過的。
十幾年前就在泉州府金門海域擊潰過一支六艘戰艦的荷蘭艦隊。
可自己憑藉的是對於地理海況的熟悉以及船隻數量衆多才擊敗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
平心而論,如果對方能夠擁有自己一小半的戰船數量,敗得就是自己了。
如今聽聞居然有能夠以一敵三的戰艦,心中的火熱可想而知。
楊宇此時想掐死朱道逸這混球的心都有了。
這廝難道不懂什麼叫藏拙,什麼叫財不外露嗎?
自己說出聖旨將到的消息,那是因爲此事肯定瞞不住,還不如正大光明的說出來。
可朱道逸這混球,居然原原本本的將祕密全都說了出來。
對方可是實打實的東南第一海上霸主,要是引動了什麼歪心思自己怕是真的要跑路了。
楊宇額頭上漸漸有細密的汗珠沁出。
朱道逸還在興奮的滔滔不絕。
楊宇很想上去把他嘴巴捂住,可對面還有一位梟雄正在聽的入神。
忍不住偷偷打量一下鄭芝龍的神色。
見他時而興奮,時而沉思,時而恍然之色。
楊宇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
暗自決定,今後的祕密一定不能讓朱道逸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