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起身恭敬的躬身抱拳。
楊宇臉色一呆,隨即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攙扶。
“鄭伯父這是爲何?小侄愧不敢當啊。”
鄭芝龍再次擡頭,眼中已有點點淚光閃爍。
“我大明如今深受荼毒,北方滿清韃子虎視眈眈,中部有李闖這等竊國之賊爲禍,就連我大明的萬里海疆也是被邦外之國虎視眈眈。”
“老夫表面上風光無限,可每日都是枕戈待旦,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北港南部的荷蘭人,豪鏡澳的葡萄牙人全都窺視着咱們的廣闊海疆。”
“老夫,真的很累。”
說道後面鄭芝龍聲音都開始有些哽咽。
楊宇也被他的真情所觸動,微微嘆息。
“賢侄,老夫有一事請求。”
鄭芝龍含淚說道。
楊宇高懸的心又往上提了一點,心知正事來了。
“鄭伯父有何事,但說無妨,小侄能力所及一定鼎立相助。”
“能否請賢侄也幫我改造一批戰船,大船我有很多,可戰力上屬實太低。”
鄭芝龍也嘆息一聲。
緊接着又開口道:“無需賢侄白白幫助,需要什麼東西賢侄儘管開口,老夫別的本事沒有但商運貿易這一塊還是有些自信的,需要什麼我都能運來。”
楊宇沉吟片刻開口道:“鄭伯父,不是小侄不幫,而是聖上的旨意不日就將到達,小侄工坊規模有限,實在是空不出這麼多人手啊。”
“這……人手問題你不用擔心,我來給你解決。”
“鄭伯父,實不相瞞,人多了我也是供養不起啊,手下的民團軍士就已經讓小侄焦頭爛額了。”
“我能明白,老夫手下十幾萬人的喫喝拉撒睡也都是靠着老夫走南闖北掙銀子養活着,開始那會兒也很苦,伯父明白賢侄你的苦衷啊。”
鄭芝龍大手一揮繼續道:“老夫現在身家還算豐厚,人工物料我都包了,改造費用我也照常給,賢侄還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
楊宇一時間竟無法拒絕。
“臥槽,鄭芝龍還真是富有啊,不過此人的爲人還算是正直,也沒有恃強凌弱,能夠交好的話也是一筆財富。”
想到此處,楊宇面有難色的開口道:“既然伯父如此說話了,那小侄也就不好再推辭了,人手方面小侄自己解決就好,不敢勞煩鄭伯父費心。”
“不費事,老夫在北港也有一批工匠,我明日即可將其調過來供賢侄調用。”
楊宇趕緊擺手:“不勞煩鄭伯父了,小侄手下工匠足以,所缺不過是場地銀兩而已,不敢勞煩鄭伯父。”
開玩笑,這等技藝怎麼可能傳給他人手下。
就算要傳也不是現在,時機和技術水準都還沒達到預期,等自己有了更好的纔會考慮。
鄭芝龍見楊宇拒絕,混跡江湖這麼多年的老狐狸瞭如何不知曉楊宇的小心思。
當下也不在堅持。
“不知可否帶老夫先去見識一番賢侄的蒸汽船?好讓老夫開開眼界?”
事情先敲定下來,再去看看說的神乎其技的戰船,如果是虛有其表大不了就此作罷,反正也沒給錢。
“船就在碼頭上,伯父想看那小侄自當答應。”
話已至此,楊宇也是爽快的答應下來。
他能夠看出鄭芝龍之前的確是肺腑之言,並無虛假做作。
手握重兵,當聽聞心動之物時第一反應竟是驅除夷人保衛大明海疆,還願意自己出錢出物。
看來史書上記載其忠君愛國,體恤民情,廣施善舉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楊宇心中也不再對鄭芝龍刻意提防,只是心中的警惕還是不敢太放鬆。
一行人快速趕往碼頭。
正在楊家船隊前細細打量的鄭成功見到自己的父親過來,趕緊上前拜見。
“父親,您怎麼過來了。”
“我過來見識一番楊賢侄的戰船。”
鄭芝龍笑眯眯的說着,他對於鄭成功這個兒子最爲偏愛。
鄭成功也不負所望,能文能武智勇雙全。
“方纔你走後愚兄纔想起你這幾艘戰船的怪異之處,剛好楊弟你來了,可否爲愚兄解惑?”
鄭芝龍好奇的先開口問道:“有何怪異之處?”
“啓稟父親,兒先前迎接楊弟進港時見其戰船黑煙濃烈,伴有轟隆巨響,兒子當時愚笨也並未多想,只當是船上造火做飯。”
說道此處鄭成功臉色微紅。
繼續說道:“加之見到楊弟心中歡愉,也就沒再深思。”
“可後來兒子越想越覺得不對,細細思索纔想起楊弟戰船進港之時根本沒有升帆,可戰船卻安穩進港,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聽完鄭成功的疑惑,鄭芝龍心中更爲好奇。
“竟真有如此神奇之物?賢侄快快帶老夫一觀。”
楊宇恭敬道:“鄭伯父勿急,小侄自當帶您老細細察看。”
轉身又對着鄭成功道:“福松大哥不必心憂,跟着小弟上船走上一圈就明白了。”
鄭成功抱拳道:“那就有勞楊弟了。”
帶着幾人登上楊宇的旗艦。
“這艘戰船是小侄手下最大的一艘了,比不得鄭伯父的樓船大艦,讓伯父見笑了。”
楊宇開口笑道。
“哪裏哪裏,船不在乎大小,只要戰力強悍足以。”
鄭芝龍是實打實的海戰行家,自然不會用體型大小來衡量一艘船的戰力。
雖說相同配置下體型更大自然優勢更大,可這是建立在火炮配置的基礎上。
就好比大明水師中曾經叱擦風雲的福船摟艦體型巨大,但遇上佛朗機人的三桅戰艦依然難站上風。
差距就在於福船的設計之初主要功能就是衝撞和接近廝殺,火炮的設計配置上嚴重不足,已經無法滿足這個時代的海戰需求了。
楊宇又帶着幾人參觀了甲板下的火炮。
朱道逸不懂其中奧妙,自然沒什麼反應。
可鄭芝龍父子卻清楚的發現了其中差距。
普通戰船的火炮是固定在船艙內的,只能上下調節炮口,而且幅度很小。
這就意味着對戰之時火炮的射界很窄,需要戰船及時調整航行角度來配合射擊需求。
可楊宇戰船上的火炮卻是固定在兩條滑軌之上,不用時還可以撤回,免遭海水侵蝕。
更主要的是火炮並不是直接固定在滑軌上,而是通過一個底座來固定。
底座與火炮之間又有齒輪連接,分屬兩個搖把。
“褚康安,安排炮兵操作演示一番。”
“屬下遵命。”
一聲招呼,三名水兵奔來各自就位。
“只需要三人?”
鄭芝龍父子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出口詢問,只是靜靜的看着。
只見三名水兵拔下固定滑軌的鐵銷,又合力將整尊火炮推往射擊位置。
再次固定鐵銷,搖動搖把炮口緩緩升起,再次搖動另一個搖把炮口開始緩緩的向左側轉動,反向搖動時炮口又緩緩轉向右側。
鄭芝龍父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如此簡單的構造爲何之前就沒人想到呢?
雖然左右搖動的角度不大,可實用性和意義都是巨大的。
這對於決戰雙方來說是可以扭轉戰局的一點。
再次收斂心神繼續看去。
只見另一名水兵居然直接拉開了火炮的後端。
“這……”
鄭芝龍差點驚掉了下巴。
最後一名水兵抱着一個成人手臂粗細長約一尺有半的錐形物體直接從後部塞入。
第二名水兵緊接着就關上火炮後蓋,拉動粗大的手柄鎖死。
楊宇微笑着說道:“已經完成了,小侄只需拉動這條繩子就可以開火了。”
鄭芝龍父子已經完全呆滯了。
這特麼跟現在的火炮操作全然不同了呀。
哪有火炮屁股還能打開的?不怕露氣不怕炸膛嗎?
還有那根粗大的東西你說那是炮彈?炮彈不是特麼一個拳頭大小的鐵球嗎?
楊宇所展示的這一切已經顛覆了鄭芝龍父子對於火炮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