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敬作爲師兄,性格沉穩,睿智少言。林達是師弟,更加跳脫,做事更有衝勁。
二人隨周輔出征西境,在邊境村中認識了一個醫女——甘芸,成爲摯友。
後來林達與甘芸相戀,並在回師之時帶着她回到京城,二人成婚。
不久後,甘芸就懷有身孕,生下了林惟。
林達和婁敬憑藉着軍功一路晉升,可謂是春風得意。
但是甘芸一向體弱,自從到了京城就小病不斷,又在生子時落下了病根,所以身體不好。
她雖然成了將軍夫人,但是不忘自己的初心,還是時常擺弄草藥,在院中種些西境的花草。
好景不長,甘芸久病,藥石不醫。
幾年後的冬天,正當林達出征之時,病死在了家中。
當時婁敬正在京城,寒冬臘月爲其尋醫問藥,最終也沒能留住她的性命。
甘芸死後,婁敬爲其操辦後事。大雪紛飛,他穿着孝衣,從林府出發,走了兩條街出城,爲甘芸送葬。
過了一個月,林達纔回京。
婁敬因爲甘芸的死,對林達耿耿於懷,認爲他只顧着自己的權利功名,全然不關心妻子。
兩人便因此生疏了起來。
一直到十年前的關山之役,林達隨周輔出戰。
可是回來時,周輔傷了雙腿,只能告老。而林達卻官升兩級,最後甚至封了侯。
婁敬自此更加認爲林達爲了自己的功勳不擇手段,與其決裂,並且棄武從醫,開設了百草堂。
聽完了周輔的故事,衆人沉默不語。
林惟看着孃親留下的一方絲帕,上面金銀交錯的花瓣色亮如新。
“我娘最喜歡忍冬花,可惜她自己卻沒能捱過那個冬天。”
周老爺子嘆了口氣,“其實當年我這腿受傷也不是小達的錯,戰場上刀劍無眼,他也不能時時顧着我。我身爲元帥,又如何能不衝鋒在前,鼓舞士氣?”
“可是義父心裏有了心結,所以怪責到平遠侯身上。”婁若昭道。
周老爺子點點頭。
“剛纔在外面,我聽見婁叔叔說什麼‘現在又要禍害兒子’之類的話,所以這次,他是在爲林大哥鳴不平,不想他重蹈覆轍?”周子瀾問。
“沒錯,”周老爺子看向林惟,“他不想你跟你爹一樣。”
林惟不知道該怎麼辦,做什麼將軍並非他所願,但他明白自己的父親絕不是一個無情的人。
周老爺子繼續說道:“你爹啊,寒門出身,他一直都想掙多些功勳,好廕庇子孫,讓你甚至是你的孩子,不用像他們當年那麼辛苦。”
“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雖然方法不對,但也是爲了你的前程,我爹孃平時對我也很嚴厲的!”萬弋靈道。
周子瀾懟了懟她,讓她別說了。
婁若昭好像有些明白了,爲什麼義父從來不要求自己。他不像平遠侯,覺得爵位在身,前程似錦纔是正途。他自己棄武從醫,不被束縛,或許因此也不想自己被束縛。
夜晚回到家中,林惟見父親的書房還亮着燈,忍不住去扣了扣門。
裏面的人過了一會兒,才啞着嗓子道了聲“進”。
林惟推門,見他有些慌亂地將什麼東西都收進了一個盒子裏。
林惟認得出,那個盒子裏都是孃的遺物,一直收在爹孃的臥房裏。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林達問。
“沒……沒什麼,看爹你這麼晚還沒回房睡,過來看看……”
“哦。”
林達沒有像平日那樣,貶損他一頓,反而毫無生氣地應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林惟見狀,便道:“那爹……你早點睡,我先回房了。”
說完便要出去。
誰知身後傳來一聲,“等等。”
林惟停下了腳步。
林達皺着眉,眼睛微紅,壓着嗓子問他,“你……有沒有夢到過你娘?”
沒等林惟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從前經常夢到,不過年紀大了,就漸漸少了。你說,你娘他是不是還在怪我?怪我沒能見她最後一面……怪我總是在外,很少回家……”
林惟聽了這些話,鼻子很酸。
“你娘從前在院子裏種了很多河西的花草,都沒活下去。我早該明白的,侯府、京城,都不是它們生長的地方。我好後悔……她如果一直留在那個小村子裏,該活得多燦爛啊……”
他喪妻之時,也不過三十歲。
可如今他也老了,白髮、皺紋都有了,淚水從鬆弛的皮肉上一粒粒滾落。他撫摸着那個盒子,說不出話了。
甘芸,這個名字十幾年沒有叫過了。
婁敬翻開《河西藥毒錄》,厚厚的幾本書,都是她一字一句親手所寫。當年他辭官,開設百草堂,就是爲了繼承她的醫志,她沒能做的事,就由他來做。
婁若昭回到百草堂,就見到阿四和吳曉兒在院子裏嘀咕些什麼。
“說什麼呢?”
她在背後突然出聲,阿四和吳曉兒被嚇了一跳。
“嚇死了我了若昭姐,你走路怎麼沒聲兒啊?”阿四捂着自己的胸口。
“你們倆說什麼呢?”
阿四指了指婁敬的房間,“堂主自從下午回來,就再也沒出過門,一直把自己關在裏面呢!”
“是啊是啊!”吳曉兒附和,“我們在猜堂主又在閉關研究什麼新藥呢!”
想起在周府門口,義父和平遠侯的爭吵,婁若昭知道義父一定很心煩。
打發了阿四和吳曉兒,婁若昭將飯菜端到他房間門口,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