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等人回到酒店休息,準備養足精神面對第二天的比賽。
林靖和佐佐木櫻住在同一個房間,但平時也說不上兩句話。佐佐木櫻在書桌前寫着自己的訓練日記,但她今天卻怎麼都靜不下心來。
她每寫一會兒都不自覺地撓撓胳膊和脖頸,覺得特別癢。佐佐木櫻心裏也是感到奇怪:這個時候了還有這麼厲害的蚊子?
“咦,你怎麼了?”林靖突然從牀上坐了起來,驚呼出聲。
佐佐木櫻能聽懂簡單的中文,知道林靖在問她什麼。她沒怎麼呀,就是回來的路上可能被什麼蟲子咬了,現在胳膊、脖子都覺得奇癢無比。
林靖見佐佐木櫻愣愣的沒回話,索性跑去衛生間拿了鏡子給她看。
“你看,脖子上紅了一片。”
佐佐木櫻瞧着鏡子中的自己,嚇了一跳。
她的脖子上通紅一片,隱約還能看見細細密密的小紅點,上面甚至還有她下手太重留下的幾道血印子,看上去有些駭人。
“呀!”佐佐木櫻自己也是完全沒有意料到,這是什麼情況?明天還要比賽呢,她這種樣子怎麼好好的參加比賽?
“是不是過敏了?你晚上有沒有喫什麼不該喫的東西?”林靖問道。
佐佐木櫻呆了一瞬,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林靖打開一看,上面是已經打開的中日電子翻譯。
對,自己怎麼把語言不通這種事給忘了?林靖哭笑不得地在上面打:“是過敏嗎?”
佐佐木櫻茫然地衝着她搖頭。
“我也不知道。平時我的飲食都是媽媽負責的。”
別看她在比賽的時候氣勢強盛,可私底下終歸也只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女孩。她從小就跟在父母身邊長大,總是被無微不至地照顧着。
這次來中國打比賽,還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呢。
其實出來之前,她的媽媽還一定要跟着她一起,是她費了好大的口舌才把她說通的。隊友們在這個年紀不都獨自飛到國外打比賽了麼?她都這麼大了還讓家長跟着,人家會笑話的!
林靖見狀,拉着她去找隊醫,“走,我們去找大夫看看,你這樣八成是過敏了,問題嚴重的話還得去醫院。”
“去哪裏?”佐佐木櫻沒怎麼聽懂,用生疏的中文問道。
“hospital!”林靖總算從自己貧瘠的單詞庫裏找出來一個詞。
佐佐木櫻老實地被她牽着手,覺得心裏有一點點一樣的感覺--那感覺不壞,就像是在深秋的冷風中捧着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一樣。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並不招人喜歡,曾經有不少次被人說過太傲氣、鋒芒太露。
她的出現令隊伍的培養重心傾斜到了她的身上,也獲得了來之不易的參賽機會。這導致隊友們也大多不怎麼喜歡她,只是和她保持着表面的友好。
可是她纔不在乎呢!
她是一名運動員,勝利就是她的全部。
媽媽跟她說,想要走到最巔峯,就必須要學會享受孤獨。
所以她來到中國之後也保持着獨來獨往,畢竟她自己也都習慣了。
可習慣,並不是喜歡。
……
沈亦昭坐在酒店門口的臺階上吹風,旁邊還坐着她們俱樂部這個賽季的教練顧舟。
她想到自己明天有極大的概率對戰剛剛在世乒賽勝過自己的佐佐木櫻,心裏還是有幾分忐忑的。
雖說只是個商業聯賽,但她還是很在意明天那場比賽的勝負。
不光是她,只怕國乒女隊的教練組、廣大的球迷們都很關注她和佐佐木櫻的再次交手。
“快回去吧,在這兒坐太久了小心着涼。”顧舟苦口婆心地勸道,“比賽錄像咱們也分析了、該注意的事情我也都和你說了,明天正常發揮就是了。”
沈亦昭雙手抱着腿,把下巴放在了膝蓋上:“我就是有一點緊張嘛。”
“其實世乒賽之後張指導就警告過我,如果佐佐木櫻這個坎兒邁不過去的話,我就最好別想上下屆奧運會了。”
“我怎麼纔算邁過去呢,明天贏了她算不算?還是非得要在別的什麼含金量更高的比賽裏打贏她?”
她身上的壓力,顧舟能夠理解。
都是從小一點點打上來的,誰還沒有個和自個兒打得纏纏綿綿的宿敵呢。
有這樣一個水平、年齡都相當的對手,對她來講是一件好事。
他/她的進步和成長,對於自己來說都會是一個很好的激勵。只是沈亦昭現在可能還沒有充分的意識到這一點,光在潛意識裏把佐佐木櫻當成了一個可怕的“絆腳石”。
“等你哪天打她之前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心理活動,就把她看成和你其他的對手一樣,那就算你邁過去了。”顧舟想了想,回答道。
沈亦昭嘟着嘴,揪着臺階縫裏長出來的野草玩。
“那至少現在還不行。”她說。
顧舟很想安慰她,可他又說不出來什麼“只不過是一場比賽,輸贏不要放在心上”這種話。
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呀!這種話術太過蒼白,連少年宮都小朋友都不樂意聽。
“現在當然還不行。”顧舟沉聲說道,“你要是真沒半點兒心理波動,那只有兩種可能。”
“什麼可能?”
“第一種,是你已經經歷了太多,成爲了一名真正成熟的運動員。”
“萍姐她們是不是就屬於這種?”
顧舟聳聳肩,“你有機會可以去問問。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只有在決定退役的那一刻之後,才慢慢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也許真的只有確定了自己即將離開賽場,才能做到這樣的豁達吧。
畢竟是競技項目的運動員,誰還能真正把輸贏置之度外呢?只要還在賽場上一刻,勝利就永遠是他們的目標。
“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就是你壓根兒也不想往前再走一步了。這種是最危險的。”
得過且過,完全是在混日子。
沈亦昭完全不是這種人。她比起其他的隊員,有時候是容易放鬆對自己的要求,但……
“你還是挺要強的……”
顧舟話還沒說完,就聽沈亦昭特別激動地說:“你能再重複一遍不?”
“說你挺要強的呀,怎麼?”
顧舟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懂她怎麼突然就激動開了。
“我要錄下來!第一次聽人這麼誇我,嘿嘿。”沈亦昭愁眉苦臉了一個晚上,這時候總算是笑出來了。
“錄給張指導聽聽,我纔不是對自己沒有要求呢。”
顧舟也笑了。
張指導手底下帶的都是邱萍、喻飛這樣優秀的隊員,他對人的要求當然就更高了。有時候他甚至是拿着邱萍來當做小隊員們必須要達到的標準,能達到他要求的人當然寥寥無幾。
他能看出來,沈亦昭其實挺在意別人對她的評價的。顧舟性子一貫溫和,對小隊員也更喜歡實施鼓勵式教育。
和他又多聊了兩句,沈亦昭也平復下了心情。
“好啦,還不快回去休息。養養精神,明天肯定是一場硬仗。”
沈亦昭答應了下來。
兩個人還沒起身,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亦昭扭過頭,發現是林靖拉着佐佐木櫻噔噔噔的往外跑,身邊還跟着她們俱樂部的隊醫姐姐。
“靖兒,你們幹啥去?”
“hospital!”林靖的語言系統沒來得及切換過來。
“怪了。”
沈亦昭仰頭望天,想延遲地看一看今天的太陽到底是從哪邊落下的。
林靖怎麼還說起英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