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
隨着一聲悅耳輕喚，周秉昆推開了房門，看到杜鵑正在擺弄着手中的檀香。
“很有雅興嘛。”周秉昆大大咧咧的走了過去，眯着笑眼。
“你怎麼笑的這麼不懷好意？”杜鵑疑惑着看他。
“我給你送錢來了。”
杜鵑頓時眉飛色舞：“哎呀，可太好了，我正愁錢呢，現在社裏哪哪都用錢。”
說着話，她一臉期盼的打量着周秉昆。
周秉昆笑呵呵的說道：“杜社長想要錢可以，但我買車的事……”
杜鵑明白了，周秉昆是談條件的。
她當即搖頭：“你給的方案不行，班子不同意賣。”
周秉昆笑道：“不是方案不行，我是錢給的不夠吧？”
“你說呢？”杜鵑反問。
周秉昆爽快道：“那你說吧，多少錢可以？”
“三萬。”杜鵑說的斬釘截鐵，“你也知道這輛車是三萬頂賬來的。”
“行。”周秉昆也不講價，“我十個月付清，每月給你三千。”
杜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每個月四千，七個月必須還完。”
“哈哈。”周秉昆開懷大笑，“杜社長，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會找你？”
杜鵑也笑了：“老周，你也得體諒我，社裏真沒錢啊。”
“好，既然這樣，我現在就提車。”
“這麼急？”
“是啊，已經火燒眉毛了。”
周秉昆說着話，從棉襖的裏兜掏出三摞十塊的，還有一沓散錢。
杜鵑很是羨慕：“周總真是大款啊。”
“什麼大款，都是貨款。”
周秉昆邊說，邊查出四千塊錢遞給她。
杜鵑不接，正色道：“別給我，你去財會辦手續，我們再籤個協議，如果你不能按時還錢，我們可要把車收回來。”
周秉昆自信滿滿：“可以。”
由於周秉昆也是社裏的人，所以社裏一路綠燈，很快辦完了手續。
杜鵑將車鑰匙交給了他，笑道：“周總也是有車的人了。”
“嘿嘿。”
周秉昆咧嘴笑着，本就耷拉的眼角，耷拉的更深。
慈眉善目，有點笑面觀音的樣子。
杜鵑看了看錶，拎起了皮包說道：“行了，我也該下班了，你自己找人開回去吧。”
“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周秉昆半開玩笑的說道。
“你可拉倒吧，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兩個人肩並肩，走出了辦公室。
下了樓，杜鵑騎車走了。
周秉昆打開車門，拽着方向盤爬上了車。
在前世，他沒有開過貨車，但開過手動擋，知道該怎麼踩離合。
不過，這臺車實在是太破了，半天才打着火。
最後，在他堅持下，貨車終於如小媳婦一樣扭搭扭搭的啓動，又像屁崩一樣發出一陣轟鳴，不情不願的走了。
……
周秉昆家。
鄭娟和於虹正在廚房忙碌着晚上的飯菜。
周秉昆推門而入，眼睛笑成了眯眯眼：“我回來了。”
鄭娟笑眼彎彎着看他：“什麼事這麼高興？”
“娟兒，我們有車了。”
鄭娟不解：“什麼車？”
“汽車。”周秉昆挺直腰板，興沖沖的說道。
在那個年代，私人能有輛汽車，那絕對是天大的事。
“真的假的？”鄭娟沒有那麼興奮，反而半信半疑。
“我騙你幹什麼。”
正說着，孫趕超從屋裏走了出來，愣愣道：“哪來的汽車？”
周秉昆嘿嘿的笑道：“社裏頂賬的車，讓我分期付款買來了。”
雖然他從字面上理解這個詞的意思，但這樣的交易方式還是頭一次聽說。
“是的，分期付款。”
周秉昆把如何分期付款，如何籤的協議和他們說了。
三個人歡欣鼓舞，高興的不行不行的。
突然間，孫趕超想起一件事，問道：“你開回來的？”
“是啊。”
“你會開車？”
“啊。”
“你怎麼會開車？”
“我以前在醬油廠跑業務的時候偷摸學過。”周秉昆隨口胡說。
“可是你沒駕照怎麼開啊？”
“不管了，先開着。”周秉昆也是拼了。
九十年代的交通監管並不嚴。
平時，馬路上沒有幾輛車。
只要你不違章，警察也不攔你。
“走走走，出去看看。”孫趕超開心的張羅着。
“你們把棉襖都穿上，車在路口停着呢。”
幾個人進屋穿上棉衣，興致勃勃的朝路口走去。
路口拐角處，灰暗的路燈下，停着一輛滿身斑駁的破車。
但是，沒有一個人嫌棄。
於虹摸着車門羨慕道：“娟兒，你家有車了。”
周秉昆笑道：“什麼叫我家有車了？這車也有你家的股份。”
於虹難以置信：“還有我家的事？”
周秉昆笑呵呵的說道：“當然，我和趕超合夥做生意，沒你家的能行嗎？”
於虹容顏大動，一行喜悅的淚水滑落下來。
她情不自禁的拉着孫趕超的手，開心道：“趕超，我家有車了，我家有車了。”
孫趕超激動的嘴脣直抖：“是啊，是啊。”
周秉昆笑笑，拍了拍孫趕超的肩膀：“高興吧？”
“高興，高興。”孫趕超摟住周秉昆的肩膀，真誠道，“秉昆，謝謝了。”
“這叫什麼話？走，我們回去喝酒。”
“對，喝酒，慶祝一下。”
幾個人又往回走。
剛走進衚衕，就見周秉昆家門口站着兩個人。
由於天黑，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
“看着像春燕。”於虹天天和她在一起，很熟悉她的穿着。
孫趕超罵了一句：“媽的，她來幹什麼。”
“趕超……”周秉昆低聲勸道，“別這樣。”
孫趕超賭氣道：“算了，我今天給你面子，不說話。”
周秉昆往前走了幾步，看清楚了，真是喬春燕。
和她一起來的，還有曹德寶。
“回來了乾哥。”喬春燕尖着嗓子，熱情的問道。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纔到。”
曹德寶開腔道：“你們幾個去哪了？”
“隨便轉轉。”周秉昆沒說車的事，暫時不想告訴他。
曹德寶看了孫趕超一眼，問道：“誰惹你了？臉耷拉這麼長？”
孫趕超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於虹趕緊幫他找理由：“我倆剛纔生氣了。”
閒聊着，幾個人進了屋。
曹德寶一見桌子上擺滿了酒菜，興致就來了。
“臥槽，這麼豐盛，知道我要來啊？”
周秉昆呵呵笑道：“你臉真大。”
“喝，喝，大家都別客氣。”曹德寶大馬金剛坐下，咋咋呼呼的指點江山。
喬春燕也不見外，用牙咬開白酒瓶蓋，挨個酒杯倒上：“來來來，都喝，都喝啊。”
孫趕超看不慣他們夫妻的舉止，翻着白眼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們找秉昆有事吧？”
這句話弄得大家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愣了。